听到他的保证,柳含蕊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石天雷的心开始不踏实地跳动,并后悔自己作出的保证。
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时,柳含蕊已经站上了墙垛,山风吹动着她的秀发,鼓动着她的衣裙,她看着石天雷,彷佛要将他的容貌永记在心似地,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毫无留恋,毫无牵挂!
“蕊儿!”撕心裂肺的痛呼,道不尽心头的千悔万恨。石天雷飞身跃起,以流星之势扑向柳含蕊,但只来得及抓住她飞扬的衣袖。
“蕊儿……”他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快把手给我,快!”
“放开我,你保证过的。”柳含蕊被吊在半空,全身的重量仅系于石天雷手中紧攥的那小小布料上。
几乎是吼叫的,石天雷大喊:“快把手给我!我、我答应妳……不再碰妳!”
“我能信任你吗?”她用在济宁城他曾经问过她的话要求他的保证。
石天雷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在她生命仅存于一线间的危机时刻,她居然还能平静地跟他讨价还价?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当然。”他也用她当时的话作答。
柳含蕊仍在犹豫,山风吹来,她的身体一阵摇摆,石天雷手中的布料发出骇人的撕裂声。
“妳若不把手给我,我就陪妳一起跳下去……-”
话没说完,冰凉的小手已经递到他伸出的手中。
石天雷一用力,把她拽上来护在自己怀中,他的心仍怦怦直跳,要不是看到她手臂上被凸出的石壁刮破渗出血痕,他真的想好好揍她一顿。
“记住、你的保证……”气色方缓,柳含蕊便急忙退离他,石天雷的心里顿时充满空虚。
他无言地看了她片刻,轻声道:“蕊儿,我唯一想要的女人只有妳!”
“别!别再对我说这些。”柳含蕊转身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的言语再影响到自己。
一声无奈的叹息后,石天雷走了。
他的心依然因柳含蕊决绝的行为而余悸末平,他永远不能描述当看到她平静地飘然而去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的那份恐惧和失落。
老天,我到底怎么了?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已经掌控了我的灵魂,操纵了我的行为?我居然在她的威胁下让步?!
爱?如果时时刻刻惦记着一个人,她哭你痛,她喜你乐,这就是爱的话,那么他爱她!他真的该死的爱她!
他脸色灰败地走进书房,倒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他知道与柳含蕊的战争自己必输无疑,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地爱上了她,他不能没有她!
这短短的日子里,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灵及情感重心。出于自我防卫的本能,他告诫自己不能爱上她--可是太迟了,他的心已经被她带走了。
这样的领悟令他既惊恐又痛苦不安。
“天雷,我们到处在找你。”书房门被无预警地打开,石头和元青嘻笑地走了进来,但在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目光时,他们的笑容立敛,转为忧虑,因为那神情是他十年来不曾再出现过的。
“发生了什么事?”元青身体紧绷地赶到他身边。
“没事,没事。”石天雷努力想恢复他惯有的笑容,可是失败了。
“一定有事,否则你怎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为了蕊儿吧?”精明的石头一语中的。
“蕊儿?”石天雷站起身瞇起眼睛,彷佛正摩拳擦掌急欲出击的猎豹。
石头马上退后一步笑道:“收起你的利爪,兄弟,这里没人要抢夺你的宝贝,我见过她,和她聊过,果真是个奇女子,你要珍惜她啊!”
“珍惜?哼!”元青想到早上看到的那幕不由得生气。“他要懂得珍惜就不会让蕊儿伤心。”
听他们左一声“蕊儿”,右一声“蕊儿”亲昵叫着,石天雷的心中更加不爽,阴沉着脸吼道:
“够了,找我有什么事?快说,说完快滚!”
两个高大的男人笑了,这才是他们的堡主嘛。
石头神色一整,道:“这趟入关,我听说契丹蛮子又在打咱们的主意,你可得有所准备。”
“这个我知道,三里屯的防卫你还得多留心关照着,起码不能让鞑子从咱们这进来!”石天雷说。
“那没问题,反正我两头跑。”石头一笑。“朝廷真该赐咱们一块『戍边有功』的黄金大匾。”
石天雷颔首,转向元青:“林场我看过了,你管理得不错。我要的帐簿呢?”
“在这儿。银两方面没问题,你尽避放心。”元青把手中的帐簿递给他。
“咻!”凑在石天雷身边一同翻看帐簿的石头发出一声锐利的口哨音。“元青小子,有长进,帐簿作得这么仔细。”
“而且字也写得漂亮,清楚明白,唔,很好!”石天雷也连声称道,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咳,我哪有这能耐?”元青可不敢居功,忙澄清道:“是蕊儿作的。”
“蕊儿?”石天雷惊讶地抬眼看着元青。“我知道蕊儿识字,但从不知她也会记帐。”
石头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的娘子可是一座宝山啊,好好挖掘吧!”
柳含蕊正在清理阁楼时,一个温柔贤淑的少妇领着几个抬水盆、拿扫帚的女人进来。
“妳们?”柳含蕊惊讶地看着她们。
那少妇说:“夫人,我是石头嫂,是堡主叫我们来的。”
“石头嫂?”柳含蕊笑了,早上遇到石头,现在遇到石头嫂,真巧。
不知柳含蕊笑的原因,石头嫂解释道:“因为我的男人叫石头。”
她的直爽让柳含蕊心情大好。“前几天我怎么没有见到妳?”
“我回了趟娘家,昨天刚回来。”
“石头是真姓名吗?”
“可以说是。”石头嫂一面挽起袖子擦洗桌子,一面说:“我男人自小是个孤儿,无名无姓,六岁时被老堡主从漠北荒地带回认作义子,取名石头。我在娘家的名字叫赵秋燕,嫁了人当然就随夫啰,叫来叫去,倒快把自个儿名字给忘了。”
“赵秋燕?”柳含蕊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活问:“清河镇米行的赵老板是妳爹吗?”
“没错,他是我爹。夫人认识我爹吗?”石头嫂兴奋地问。
“不,我听说妳是被、被……”柳含蕊觉得很难启齿,石头嫂却爽朗地笑了。
“哦,妳是听说我是被堡主强抢的,对吧?”
“妳知道?”
“当然知道,那事可闹了好一阵子,堡主还被传成『色魔』呢!”石头嫂笑说着。“其实堡主真的很冤枉。”
看到柳含蕊好奇的眼神,石头嫂说:“当年石头常到米行运送粮食,我跟他私下相好,可是我爹的账房是个无耻的混蛋,因看中我家产业和我的几分姿色,便仗着有点功夫硬逼我爹将我许给了他。
我爹胆小,不敢反抗。刚巧堡主路过得知此事,便将我带走,并狠狠教训了赵长顺,帮我爹赶走了他……唉,天下人都爱听谣言传闻的,谁管你真假呢?”
柳含蕊高兴得想要欢呼,天雷并没有强抢民女,他不是色魔!而且他不是也帮助了小梅吗?
无论对他多么失望,柳含蕊仍深爱着他。而对他多一分了解,她对他的感情就多增加一分。
晚餐时,因为这是石天雷娶回柳含蕊后第一次在堡里用餐,厨娘特地准备了欢庆节日时的食物,大厅里的烛火全都点燃了,显得十分热闹、明亮。
当柳含蕊一如往常般走向天慧旁的座位时,正与三个美人调笑的石天雷突然抓住她,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