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女儿,不再让峻德修利用。
“爹……你听我说……我不能离开他身边……否则……后果难料啊……”
霜浓一拳又一拳,虚弱又绝望地击上车厢板。
无奈车外的人不再有任何动静,只是拚命赶路,似乎铁了心肠,对她的反应不闻不问。
“离开他……才是女儿真正的死劫啊!爹……爹……”
霜浓绝望地哭着,捶打着。
想起身跳车,却又因蒙汗药的副作用而浑身瘫软,连坐起都成了极吃力的事。
一瞬间,事情突然发生变化,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车厢外的马匹一阵嘶鸣,整个车厢剧烈晃动,逼得霜浓只能俯趴在软褥上,蜷曲身子,几乎承受不住强烈的撞震。
天地之间,骤然静止。
谌霜浓紧闭双眼,不住地喘息,一面又侧耳仔细聆听车外的任何细微声响。
然而,不管她再如何竖耳倾听,还是只能听见车厢内属于自己又急又浅的喘息声。
“唰!”地一声,车厢门突然被拉开──谌霜浓抬手遮眼,勉强在逆光中见到似乎有一名男子,正半弯着腰细细审视她。
“果然是那位谌城美人。”男子朗声仰天大笑,笑声中饱含得意。“美人,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是你!”从他的声音,她认出了他的身分,心中迅速一凉。
他是索讨她两次未果的朗日城少城主──朗日尚!
“我听到情报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谌城美人竟然会擅自月兑离峻德修的势力范围,私自出城。怎么?峻德修冷落了美人,让美人思乡情切,忍不住驱车逃回谌城吗?”朗日尚笑讽道。
谌霜浓紧闭双唇不答。
“不说话吗?也好,我喜欢安静不吵闹的客人。”朗日尚不以为意,弯腰将她从车厢中抱了出来。
“你……放我下来!”谌霜浓无力抗拒,只能睁着又愤又羞的水眸,严厉地瞪着他。
“等回到宫里,我自然会放你下来。”朗日尚对她的瞪视一点也不介意,迳自抱着她走向停在一旁更加华丽的马车。
“放开她──”被朗日军押在地上的谌寿,大吼一声,急切地想冲上去。
“这老头是谁?”朗日尚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谌寿。
“我是……”谌寿才一开口,话头立即被谌霜浓接过──“他是我雇的车夫。”她深深地望进谌寿的眼里,眼底有寄讬、有哀求……谌寿明了了她的讬付,又气又恼地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是吗?”朗日尚的眼底有一丝玩味。
“我可以随你走,但是你不能伤及无辜。”她勉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他谈条件。
朗日尚看了看几乎昏厥却强自撑持的霜浓,又瞄向跪在地上不发一言的老头。
“无妨。”他耸了耸肩。
得到他的回应,谌霜浓松懈了下来,抵不住蒙汗药尚未褪尽的强力药效,虚弱地再度晕厥过去。
朗日尚将昏迷的谌霜浓送上华丽的马车内,然后跨上一旁的马匹。
“所有人跟着我撤回!”随着朗日尚的指令,所有人如来时一般,再度退回朗日城境内,留下谌寿和瑟缩在一边的马夫。
“城……城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马夫抖着声音,跪在谌寿身边问道。
谌寿跪在地上,头垂得极低。
“回峻德城……向峻德修求救……”他说得艰难,心痛得只想剜出自己的心。
他一直想着女儿最后那深深一瞥透露的讯息──回头找峻德修,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害了女儿的人,竟然是自己?
而她毫不迟疑求救的对象,竟然是掠夺了她的“战鬼”?
女儿为了他,再一次求情的话语,狠狠划开他的胸口。
他做错了吗?
爱之,却害之?
※※※
峻德修冷眼看着失踪一日夜之后再度出现的谌寿。
只不过,与他同时消失的谌霜浓并没有和他一同出现。
因为,谌霜浓在半路让朗日尚给劫了去。
“你们趁着我在校场阅兵时,偷偷离开?”峻德修眯着眼,柔声问道。
谌寿没有说话,脸上的愧然已说明所有的事。
“很好,走得好。”峻德修突然笑了出来,笑声诡异地交织着冰冷和期待的情绪。
“修王,我很抱歉想将霜浓私自带回谌城,请你了解一个做爹的心情,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女儿,为她争取包好的未来。请你救回霜浓吧!”谌寿心一悚,不明了他的笑意,只能硬着头皮恳求。
“不行!”在一旁静默一段时间的峻德治,突然开口反对。
“治王?我女儿在朗日城的手里啊!”谌寿的心头一凉。
治王为什么反对救回霜浓?
“老三,我的女人该不该救,应该是我的事,你反应这么激烈做什么?”峻德修不急不怒,神色平静地望向峻德治。
“你的女人或许该救,但绝不是现在!”峻德治拧眉低吼,似乎有些失了镇静。
峻德修的眼神倏然变冷。
“三弟,别阻止我。”
语气明显地警告着──挡他者死!即使是手足之义也一样。
“大哥,别真的背负‘战鬼’之名,代价太高了。”峻德治依然不死心,苦口婆心地劝告他。
“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是‘战鬼’!”峻德修原本俊俏的脸孔扭曲了一下,瞬即恢复。
“大哥……”
“来人!”峻德修突然失了耐性,向门外大喝一声。
“修王!”一小队人马出现在门口待命。
“将治王和谌城城主严禁看守在这间房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们两人离开半步!”命令一交代完,峻德修立即跨出房门,门窗迅即应声关上。
“大哥!”
“修王!”
峻德治和谌寿双双惊愕地大喊出声──“修王,我要一起去救我的女儿啊,别把我关着,带我一起去啊!”谌寿急切地猛拍门。
然而,紧闭的门却文风不动。
峻德治没有试着去敲门,只是脸色极坏地挑了张椅子坐下,心里着实没料到大哥竟会软禁他。
此次,大哥私自出兵,不论成败,将注定是一场浩劫。
不过,又何苦选这最难走的一条路?
※※※
“修王讨伐朗日城?”消息迅速传至峻德天龙耳里,令他暴怒欲狂。
“反了!这孩子真的要反了,一点也不将我看在眼里!没有我的命令,竟敢假藉军威、私自出兵?”他气得在殿上走过来、又走过去,来来回回走了数遍,火气也越走越大。
当年九指神算的话,又开始在他脑海里盘绕──峻德大业,成于他,也败于他!
看来,留他的期限已经到了。
峻德天龙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身向众臣说道:“等修王回来后,我会好好定夺。”
※※※
谌霜浓突然惊醒而起──环住汗湿而冰冷的身子,抑住颤抖,急如擂鼓的心跳怎么也平复不了,犹如一声声暗示着什么的催命符,将她一遍遍地击落深渊。
又是火、又是血的猩红梦境,将她吓得魂不附体。
浓浓的不安不断扩大、膨胀,将她一层又一层包裹住,几乎窒死,心里念的想的,只有峻德修的安危,再无其他。
“美人醒了?”帐外,人影晃动了一下。
朗日尚?
她抬首环视四周。望着陌生的摆设布置,她才想起,自己被朗日尚在半途给劫了来。
“朗日城主。”她防备地向角落缩了一下。
“美人何故如此怕我?咱们还曾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吗?算上这次,咱们算得上见过两次面了。”朗日尚对她的举动挑了挑眉。
“两次的会面,皆非出于我的本意,而是被城主硬请入城里,怎不让我对你百般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