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没教养呢!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指着人家破口大骂,还好意思说我咧,要不是看你年纪一大把,我不打你一顿才怪,哼!”她不甘心吼道。可发泄了番,那声音却愈来愈低微,因为这一叫把她力气给全用光了,故待话声方落,她已经缓缓地蹲坐下来,双手托腮,决定谁也不想理了。
饿死她了,不卖就不卖,她休息会儿,总没碍到他了吧?他要再嗦,哼!有他好看的。
也许是被她那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给打动了;也许是被她给骂醒了,总而言之,那老伯脸色倒也和缓下来,陪着她蹲坐在门边。
“喂,老夫当真误会你了?”他看着她半晌后,终于开口。
“嗯。”她精神委靡地点点头。
“好吧,若真是如此,那就是老夫的不是了。”
她抬头轻轻地瞄了他一眼,确定他已有“海意”后,以一副还算可以接受的表情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了,老伯,你也不用跟我道歉。”
这丫头真的很不客气啊!竟把他当成个“小人”啦,可是这回他却无法对她发起脾气,反而看着看着竟有股想笑的冲动。他方才是冲动了点,现在仔细看来,这个丫头实在有趣,虽然外表像个千金小姐,言谈举止却古灵精怪得让人觉得有趣,一点也没有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矫揉做作的习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竟能养出这样的女娃?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看过像她这样的丫头呢。
他轻咳两声道:“那我真要谢谢你喽。’”
“不客气啦。”她老实不客气地淡淡道。
他好笑地摇摇头,算是服了她。
“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到底要到什么地方?怎么连个婢女都没带在身边?这样太危险了吧?”
“唉,这事说来话长,而我现在没力气说这么长的故事。”她又吁了口气,今儿个真是出门不利,她确实不想提了,倒是这老伯为什么一见面就对她那么凶?“老伯,你女儿该不会是被男人拐跑了吧?”
“别瞎说,老夫女儿很乖巧的。”他瞪大眼道。
“那么……是你的媳妇不守妇道?还是她杵逆你,没有点媳妇该有的样子?”
“你怎么愈说愈难听了?老夫的媳妇温恭谦良,足做天下为人媳者的表率。”听她突地胡说八道起来,他不觉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这般愤世嫉俗?把我批得没一个好处。”她撑着小脑袋,用副怨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我想……可能是这样吧,因为你带着个包袱,脸色又怪异的……”他难堪地模着自个儿胡子道。事实是因为他正忙着在厨房升火却屡试屡败而心情不佳,才会一时冲动。
“老伯,不是我爱说你,实在是你的想像力真的很差劲呢。要私奔当然要跑远一点,不坐马车还慢慢地用两条腿走,不就没两下就被捉回去了吗?至于被赶出家门,那更不可能,我爹怎会不要我,是我不要他们才对。”
“你离家出走?”他咋舌地看着她。这么个小丫头跟人家学什么离家出走?外头可不是这么好过活的。
“也算是吧。”她抬起头来,见他一副又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态势,她可没兴趣再让人家数落一次,忙站了起来:“好啦,我休息够了。老伯,我走啦。”
“等等,你不是要跟我买点东西路上吃吗?肚子饿了吧?到我屋里头去,我拿给你。”他愈谈愈觉得跟她投缘,心里愈想弄个明白,否则她一个小泵娘家,万一遇到什么事,可就严重了。
一想到有吃的,她精神一振。就是会被他念两句,那也值得了。
进了屋门,余芊瑛欣赏地张眼望着,本以为这小木屋十分简陋,没想到还满雅致的,而且还一尘不染,这老伯的媳妇确实能干。
“老伯,你媳妇呢?是不是下田去了吧?”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道。
“喔,是……是啊,他们全到田里头忙去了。”他不自然地说道。其实这屋子就往了他一人而已。他从木柜里端出盘小巧的糕饼出来:“来,先吃点点心。”
“哇!老伯,这点心也是你媳妇做的吗?好精巧呢,而且味道真好。”她咬了一口立刻赞美不已,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尴尬。
“你喜欢就好。”他抿嘴笑着,不再多说,只是静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还没看过哪家的姑娘吃东西可以吃得这么随兴,快乐得毫不拘束的,连他看着都觉肚子也跟着饿了起来,只是他的早饭还在炉灶上安静地躺着呢,想到这他不觉叹起自己的无能。
余芊瑛连吃了两三块糕饼止饥后,终于注意到空气中似乎有股焦烟味,还有那老伯脸上的无奈。
“呃,老伯,你在熏烤鸭吗?怎么屋子里到处是烟哪?”她举起手来煽了煽,想驱散那愈来愈浓的烟雾。一眨眼,那烟却是愈来愈浓,以致她连老伯都快看不清了,就好像陷在五里雾中。
“糟!我忘了灶坑的火还没升好呢。”
他边咳着边往后面的厨房里跑去,不过那里头的烟雾更胜外头,一进了厨房,连跟前的东西都分不清,以至于跟因为不放心而尾随他进来的余芊瑛两人撞成了一团,双双跌倒在地,就听见阵阵哀叫声在烟雾中连连响起。
☆☆☆
终于,在一阵手忙脚乱后,小小的木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老伯……”余芊瑛盘腿坐在灶坑前,很不欣赏地看着他。“哪有人把堆又粗又大的柴塞得灶坑满满的,然后才在坑外头起火?塞得这么密,火当然点不着啦!升火不是喂猪,不是一直丢东西给它就好啦!要形容的话……比较像是在做陷阱诱捕猎物,火苗好比猎物,要留点空隙让猎物进来,然后小心地拿小树枝喂饱它,等它大了逃不掉,你就是拿根碗口粗的枝干往灶坑里塞,它照样乖乖地烧得火旺,明白吗?”
“是是是,听你这一说,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这么蛮干了。”他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不过,这小丫头,你这千金小姐平时在家也需做这般的家事吗?”
他甚为怀疑地看着她,瞧她一双手细致白女敕,怎么看都不像是做过粗活的。
“做是不必,但学过就是。我爹他是白手起家,自幼吃了不少苦,为了生活,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甚至中原塞外;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他都有交情的。正因为见识多,更是看尽了人事盛衰实在没个准儿,所以,虽然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家中随从随唤随到,但他仍希望我学会照顾自己,所以啊,我会的事儿可在着,打猎骑射、舞刀弄枪、琴棋书画,当然也包括生火煮饭,我都会的!因为谁知道将来会怎么着?他老说,可不希望在他百年后,在天上看到我连给自己煮顿饭吃都不会,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一缸子米饿死。不过我都笑他,管好他自己可别下地狱就好啦。”她扮个鬼脸笑道。
“要你学着下厨,这我可以理解。但舞刀弄枪?这就太矫枉过正了吧?姑娘家终归要嫁人的,将来你的丈夫自然会保护你,何须学这些玩意儿。”他看着她一个纤细的女孩,玩那些刀枪?不不!这太危险了。
“就是要嫁人才恐怖,才更该学着点儿呀!你不知道,男人喔……”她不客气地看着他道:“姑且不论他们天生风流性子,光是仗着他们块头大,就喜欢对女人颐指气使的,要是惹他们一个不高兴,谁知道接下来会怎么着?老伯,你别不服气,这话可都是我爹自个儿说的。所以啊,为了避免我被欺负,他才要我在学着点,再怎么样,我总不至于谋害亲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