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得极好。”她还是笑眯眯的,“但不知太后为何来了此地?”
太后一噎,顿时竖了眉头。
“呵呵,太后勿恼,高涉要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她还是笑眯眯的,如闲话家常,“这些年,太后真是忍辱负重,为了皇二子,竟不顾年老体衰,辛苦奔波至此。他日待高涉要见得君皇,定要为太后请旨,请君皇褒奖东宫太后的慈母义举!”
太后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青,显然已是极怒。
“月燃,不得无礼。”沈明朗也上前,低斥一声。
她微回首,偷偷扮个鬼脸。
“左月燃,这十数年,本宫不念其他,却也要念你的确为我皇家出力颇多,更曾尽心侍奉于我。”太后缓缓,平定情绪,冷声道,“你身为女子,实不该如此的抛头露面!本宫看在你过去尚有建树的分上,可以不计较你先前冒失之处,你且回京去吧。”
“太后,高涉要好不容易才由那不自由的地方月兑困出来,怎会还自投罗网地一头再栽进去?”她眨动熠熠双眸,巧笑倩兮,“太后难道还想回去吗?”
“你!”太后怒目。
“啊,太后,您难道不好奇,即使您知道了高涉要便是左月燃,左月燃便是高涉要,为何左月燃还总是自称高涉要?”她笑眯眯地噼里啪啦道。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了。”太后哼道。
“掩谁人之耳目?”她继续问。
“……你先是令手下承起易老虎被害之罪责,再告诏天下,举办这江南英雄大会,暗地里却是将我手下党羽一网打尽,如今这高台之上,你更不惜以沈明朗为诱饵,以身涉险,自然是为了本宫了。”太后冷冷道。
“倘若我是为了太后,只需在那小擂台虚席以待,太后自然还是会去,我又何必突然跑到这十丈高台来?”她笑着摇手。
“你终究不放心沈明朗,可是?”太后鄙夷一笑,“可你终究已是当今的女人,你与沈明朗,只能说是有缘无分。”
“太后,您可知,为何这里是十丈高台?”她似乎并不曾听出老妇人的言下之意,只笑着继续道。
“为何?”
“方才牧延将军也曾说,这十丈高台,委实做什么也不方便,上令不易下传,下情不易回禀,倘若是搭擂啊救人啊,实在是不方便至极。”她微笑着望一眼一旁自老妇人现身便沉默不语的牧延宏畴,叹息一声道,“可高涉要要的,便是如此。”
太后一愣,而后暗叫一声不好!
台下如今有许多的江湖豪杰众目睽睽着,除了少数武功内力实在高超的之外,绝大部分听不到这台上人的话语,但仅凭举止动作,却也能猜出三两分的表面意思……这将江浙一地搅得地覆天翻的女子,要的,便是如此!
她要用众人之睽睽,来宣告这高台之上之悠悠!
太后与牧延宏畴互望一眼,牧延宏畴抱拳,转身便走。
“牧延宏畴!”太后冷喝道,“你我之同盟,便如此不堪一击么!”
“非牧延宏畴食言。”牧延宏畴竟坦然一笑,压低声音道,“只是太后,如今您还未看出,到底与您结盟要颠覆江浙的牧延宏畴如今在何处吗?”
“你不是牧延宏畴!”太后无声惊骇。
“沈明朗自易老虎一案时,便被天朝暗卫守护得水泄不通,如此防守严密,单凭牧延宏畴之力,如何可将他掳上这十丈高台?”牧延宏畴微微一笑,背对高台前,手指抚过面庞,一张精巧人皮面具顿时扫落地上,露出昂然一张天朝男子的威武面孔。
“关……滕岳?!”太后猛地从椅轿上跌撞着站起,妆点华贵的面孔顿时龟裂出不可置信的皱纹,“你,你,你怎会、你怎能——”
牧延宏畴呢?牧延宏畴呢?
她仓惶望向四周,十丈高台之上,负手站于她眼前的昂藏男子,一旁儒雅敛眉的沈明朗,笑吟吟望着她的左月燃,垂手侍立自己身后的四名护卫……除此之外,只有猎猎山风,呼啸而过,再无其他人影。
“可怜你机关算尽。”左月燃竟怜悯地朝她微微一叹,“牧延宏畴不过仓惶从南蛮逃出的败军之将,即便再如何野心天朝国土,却也不会从防守严密的江浙地方动手。”
“你、你——”太后手指颤颤抬起。
“左月燃便在此为太后请出真的牧延宏畴,如何?”不理会一时之间受了太多打击的太后,左月燃同沈明朗、关滕岳互望一眼,她上前两步,步到高台边沿,从袖中取出一枚袖箭,朝着高台之下看也不看地射了下去。
台下众人都遥摇在数十丈开外,自然无人惊慌,只这袖箭落地,立刻便有四人从分站两派的人群中昂步走出,一起汇合到高台下的悬梯处,借助悬梯,飞快地纵上这高台来。
“属下等拜见姑娘!”
太后一震,猛地倒退数步。
第9章(2)
“易蓝明,连黑,方十三,筑连青。”左月燃依然面含微笑,抬手示意四人起身,道,“太后已累了,你们护送她老人家回转京师西山,养老去吧!”
四人虽不知为何这等小事竟会劳动他们,但既然他们姑娘有命,自然唯从,躬身应了声,一起往太后这边行来。
“筑连青。”待到筑连青走到一直背人而立的关滕岳身旁,左月燃突然喊道。
筑连青愣一下,而后回转来,再次躬身,静候她吩咐。
“高涉要已数年不曾与你相见,你且留下,待此事了,再直接回转福建吧。”她微笑道。
“是。”筑连青应一声,并未多言。
“你既已是筑家当家,如此与官府直接来往,总是不妥,便就此下去吧。”她又道。
筑连青略皱眉,望她,却见她一直是笑吟吟的,便点头,复要走到高台悬梯前,要下台而去。
只悬梯上,一张同样笑吟吟的女子面孔,正笑吟吟地望他。
他顿时大惊,想也不想地立刻回身便撤,但为时已晚,背后一股雄厚之力正朝他逼过来!
他虽武功高超,但对方却胜在人手充足,不过片刻,他已被擒住,周身被连点了九道大穴,再是一动不能。
“姑娘,您这是何意?”他恼道,怒目朝向左月燃。
“我是谁?”左月燃笑道。
“姑娘乃是高涉要,更是筑连青顶头上司!”
“小黑,你且过来。”
左月燃轻喊一声,立刻有一刚同筑连青一起上台来的黑衣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
“姑娘。”小黑板着脸板板地道。
“我是谁?”她依然笑吟吟地问同一问题。
“姑娘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小黑板板地回答,“姑娘从前偶尔行走江湖,总是自称姓高,名字则是含糊过去。但自江浙虎威镖局时起,便以‘高涉要’自称之。”
“还有呢?”
“姑娘,您的闺中芳名,属下们是万不敢称呼的。”小黑板板着脸,瞥一眼一旁微微叹息的男子,声音里微微含了一分笑意,“还是请沈大人告诉您吧!”
罢刚从悬梯上爬上来的武小小“扑哧”笑出声来,几乎再笑跌下去,被她身后的相公大人冷冷打了下。
左月燃则忍不住翻个白眼,深深后悔自己怎么养出了这么一群不配合的手下。
事到如今,筑连青若再不知自己真面目已被人发现,便真的是傻子了。
“我从哪里露了破绽?”他虽已落入人家掌握,却犹自面不改色地笑,昂然道,“不会便只是如此吧?”
叹口气,左月燃弹弹手指,“你必然在冒充筑连青之前,已早早将他底细模清,与我见面,更是将他摹仿得惟妙惟肖,我已与他数年不曾相见,自然不易察觉你与他之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