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的生龙活虎呢?
她到底是不是女娇娥啊她?
“我不放心你啊。”她师姐轻飘飘道,唇角上挑。
“……”
小小咬牙,忍住将书折往这个最会打击人的师姐身上丢的,嘴巴扭曲,恨恨继续往下念书折给她师姐听:“至于你直接吩咐给小黑啊十三啊小蓝啊王朝啊之类的事,他们只管去做了,却还没说上来。”
“只要去做了就好,说不说的倒不重要。”她师姐笑道。
“师姐,你这么信任你那帮属下啊?”小小好奇问,“似乎他们对你也很忠心哦。”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武家在江浙多少年月,怎会不知?”她师姐笑哼一声,显然很是得意,“我一手训练出的手下,自然忠心于我啊。”
“那这十多年,难道就没一个背叛你的吗?”有什么好法子,她也想学学啊。如今江浙好不容易快真正平和了,她武家的生意也会愈加繁忙,她的志向可不是做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家主,而是能培养一帮忠心耿耿的手下来帮她做事,她可是很希望自己能和岳鸣去闯荡江湖的。
“怎么会没有?”她师姐却是苦笑一声,顿了顿,沉吟着道,“对了,最近你可碰到过福建筑家的当家?”
“筑连青?”小小想一想,道,“有过两次,每次他都会很殷勤地问起师姐你。对了,师姐,他不是你的手下吗,那个小青?”
每次喊起她师姐那一帮手下毫无创意的名字或者代号,她就难免面皮抽筋。
“是啊。”无意识地应一声,她师姐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师姐,我突然也想起一件事来。你在咱们师门排行的确是高字辈,却怎么在易家时化名‘涉要’?涉要不是那个很会易容的如今在死牢里顶黑锅的小矮子吗?”
“随口说的啊。”她师姐微微一笑,“因为当时我正易着容啊,恰好就想起那个小矮子了啊,所以有人问,随口就答了出来嘛!”
……
就知道她师姐还是因为懒而已。
“你如何看那个筑连青?”她师姐话归旧题。
“很玉树临风的一个江湖新当家啊。”小小取笑道,“师姐,你是不是一直没改掉以貌取人的毛病?我看你的这些个属下,个个都有一副好皮囊啊。”
想来真是扼腕啊,这些属下人人武功高超才智高绝,就是没人像她师姐那样爱笑爱恼,一个比一个会板着脸,似乎眼睛里除了她师姐,便再无其他人或事。
“你若喜欢哪一个,尽避要了去。”她师姐笑道。
……
小小咬牙,若不顾念她师姐如今是失意人,她早扑过去如儿时般地同她这爱讲冷笑话的师姐打成一团了。
“哦,对啦,你现在有了洛神一般的关岳鸣了,又如何会将别的男人看进眼里?”她师姐犹在火上浇油。
笑嘻嘻的欠扁样子,真的让小小咬牙再咬牙。
“你如此将你忠心耿耿的手下不当一回事,小心他们哪天也不将你当一回事了啊,师姐,就像那个小青一样!”她咬牙,不假思索地道。
“筑连青?”她师姐顿时一愣。
“那日在易老虎书房,他那般嚣张,气焰简直盖过了我义兄!”小小憋着一口气,道,“后来在你分析得头头是道为义兄开月兑时,我见他真的沉了脸哦。就算当时是为了同你做戏,可也入戏得似乎深了不是一点半点哦!”
“那时,我倒不曾在意他的态度。”左月燃皱眉,沉思,“只是,我与他已是数年不曾相见,这次重逢,原本有许多话该好好说说的,却一直没机会。”
“师姐,你是担心他会出事?”小小一怔。
“出事倒不至于。”她师姐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微的酸苦。
“师姐,你当初是派他潜伏到福建筑家去的,还是他原本就是筑家的子弟?”
“他确是出身福建筑家。”左月燃思索了会儿,道,“但自他父辈起便与福建筑家再无联系。当初机缘巧合,我恰认识了筑家的风老当家,才派他重返了福建。”
“你觉得他如今有哪里不妥了?”小小忽然想起一事来,深思片刻,道,“师姐,那日在虎威镖局,我却看他对你似乎并不恭敬,甚至可以说有些……咄咄逼人,不似在同你做戏。”
“我知道。”左月燃点头,手指在冰袋上一敲一敲的,“倘若那日不是筑家弟子告之我,我还不知他竟已接手了福建筑家。他每月一回送的谍报上并不曾提起过此事。”
“姐姐难道你怀疑他?”
“我这些时日,行踪虽非原先的飘忽不定,但却极是隐秘,这次在大街上平白遇刺,自然会是熟悉我行为举止之人所为。”她越说越觉异样,头渐渐痛起来,“想来思去,我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他——不对,等等,等等!”她猛地坐起,一把扯掉眼睛上的冰袋,而后哎哟一声又盖回去原样躺倒,“好刺眼的光!”
“没事吧?”小小见她狼狈的样子,想笑,想想,又忍下了。
“如今什么时辰了啊,怎么光线还如此强烈?”懊恼地哼一声,左月燃拧眉苦思,“不对,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师姐,你想不出来就不要勉强。”小小也皱眉想了又想,还是找不到一点头绪,遂劝慰道,“反正很快就要举行英雄会了,到时候,任谁的狐狸尾巴也会露出来的。”
“话虽如此,我却是不想多一点变数的。”左月燃喃喃,“事关江浙一地安宁,绝不可等闲视之。”
“那此事可要告之义兄他们?”
“先不要告诉吧。”想了想,她又道,“我不想平白损失一个共患难的手下。”
“连一个数年未见的手下都舍不得,师姐啊师姐,你怎么会就舍了沈明朗呢?”“啪”地合上书折,小小叹息道。
左月燃一怔,而后微微一笑,却又眼睛一阵酸涩,刚刚止了的泪,竟似春日雨水一般,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月姐姐,我曾与岳鸣生离死别整整五年,你是知道的。”小小声音低低的,拿起手绢轻轻抹去她从冰袋下滚滚滑落的泪,慢慢说给她听,“那种苦痛,我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而岳鸣,甚至连想也不要去想,他说,他只要一想起我生生掉进那咆哮江中,他就会忍不住号啕大哭,心碎难当。”
“你们是真心相爱嘛。”她还是轻松地笑,似乎自己根本没有在流泪,没有在……哭泣。
“你为了沈明朗,舍生忘死,义无返顾地易容成他妹子,替他妹子扛起所有危险、撑起所有责任,整整十年,十年啊,没有一刻自由,没有一刻记得你自己还是一个有意识有思想有主张的人!而沈明朗为了你,十年形单影只,十年呕血相思——姐姐,你与他,难道不是真心相爱?”
“是啊。”她很爽快地给出答案,“我与他,自然也是真心相爱。”
甚至真心相爱的程度,远远超过这世间所有的有情人。
“姐姐!”
“我没同你开玩笑。”她慢慢敛了笑,沉默一刻,低低地道,“那年,我才不过六岁,我第一次见到他,好漂亮好漂亮的少年啊……”
……
那年,那年的初春,站在漫山遍野的花之海洋,那漂亮的少年,温柔地唤她:月燃?
那年,那年的烈夏,站在郁郁葱葱的高山之巅,那温柔的少年,固执地对她说:去学艺吧。
那年,那年的仲秋,站在药草茵茵的深川峡谷,那固执的少年,平静地对她道:记住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