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接,大睁着眼睛,直接俯身拿嘴巴将他手指上的梅子吞了下去。
唔……呜……
梅子带着清香的微酸,几乎立刻就将她口中令她几乎呕吐的药腥气遮掩过去,而猛俯身的动作,再次带动她腋下及背后的箭伤,让她忍不住申吟一声。
沈明朗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微皱眉,将小纸包放到桌上,朝着她伸过手来。
“慢!”她很警醒地后撤,再次扯动伤口,咧嘴巴低咒一声,她瞪大眼将手护在胸前,紧紧拽着并未系带的里衣宽襟,她语带警告,“男女授受不亲啊,沈大人。”
沈明朗伸到半途的手微抖了下,而后慢慢撤了回去。
她轻轻吁口气,刚想放松地靠回软枕上,一道黑影猛俯过来。
她暗恼一声,想再后撤却已是山穷水尽,想挥掌击出,却还记得这男人是身无任何武功最百无一用的酸书生,想——
没等她想到对策,腋下及背后的箭伤却蓦地激痛非常,她哀号一声,咧开嘴巴刚要学学泼妇骂街,滚烫的气息已凶狠地袭上她的嘴巴。
吧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
她猛地被堵住一口气,紧袭上她嘴巴的滚烫气息已顺势掠进她的双唇。
啊啊啊啊啊——
她内心狂骂不已,腋下及背后的激痛却让她无法动弹,大张的嘴巴更是任人凶狠地……采撷。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啊?
“如今,可是授受亲得了了?”男人一袭得手,便毫不恋栈地功成身退,紧挟住她肩背的双手一松,任她龇牙咧嘴地跌回软枕上,冷血地扶也不扶。
“……”
她控制不住地面容扭曲,实在想将他的祖宗十八代狠骂个遍。
“左月燃,倘若还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来看你!”男人依然冷冷望着她,冷冷地道,“我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将青青子矜全养在我的心脉之上!”
“你死心吧,我打死也不会养什么蛊的!”她恼了,骂道,“我一定一定要活个八九十甚至一百岁,我一定一定要看你的笑话!”
啊唷,她的背,她的腰,她的舌头,她的嘴。
全身上下,似是着了大火,到处是火辣辣的痛!
“看我夜夜思春,却情火一刻不得泄?”男人冷笑,“你未免也太高估了你一点。”
……
这个言辞大胆到放荡不羁的男人,到底是谁易容来看她笑话的啊?
“你不是已传信给辛不平了吗,正好,等他来了,便立刻将我心脉上的青青子矜给起出来。”男人清俊的面庞上,除了冷,还是冷,沉着的眼眸,冷冷地盯着她,冷冷地道,“我如你所愿,去娶个三妻四妾,再纳些家姬舞娘,日日左拥右抱,夜夜笙歌燕舞,欢度春宵!”
“沈明朗!”她蓦地红了眼圈,咬牙,恨恨瞪他,“你想娶就娶去,你想纳尽避纳去,你现在就去左拥右抱欢度春宵啊!谁拦着你谁又绑着你了?”
“我想娶你!我想纳你!我想拥抱你!我想与你夜夜春宵!”男人同样咬牙,同样恨恨瞪她,同样红着眼圈,“我想同你一起活个八九十甚至一百岁!我想同你啊,同你啊!”
“我又不是故意要受伤!我又不是故意要吓你!”委屈的泪,猛地从眼中奔出,她却理也不理,只用尽全部力气朝着这个给了她无数委屈无数痛苦无数心伤的男人大吼,“你娶我啊,你纳我啊,你拥抱我啊,你与我夜夜春宵啊!”
男人痛苦地闭合了同样流泪的双眸。
“你娶我,却将我毫不怜惜地推给了另一个男人;你纳我,却要我不能退缩地迎上刀光剑影、雨雪风霜;你拥抱我,却转眼将你的宝贝妹子小心翼翼地藏如珠似玉地养;你与我夜夜春宵?”
她冷冷一哼,忽地又轻轻一笑,水氲的眸子中,却是深深的伤与痛。
“十年,十年,十年!”她喃喃,“十年啊,你日日衾冷被单,你夜夜孤枕独眠,以为如此,便是对得起我了?十年,十年!你植了青青子矜,你相思呕血,以为这般,便是对我的深情不移了?呵呵,呵呵,你休想,休想!”
猛地合眸,她手抚上胸口,心头爆裂的痛让她弯腰,她却咬牙撑起脊梁,颤抖的手,轻轻松开紧扯着的里衣宽襟,任柔滑里衣从肩头飘落,露出光果的身躯。
“我为了你,十年寸步难行;我为了你,十年行尸走肉;我为了你,十年命悬一线;我为了你,十年忘记了自己是谁!”她喃喃着,颤抖抖的手指顺着自己的前胸慢慢划下,“我被人一刀刺穿锁骨时,你在哪里?我被人一剑砍断左肋时,你在哪里?我被人一掌震——”她突然哽咽,颤抖抖的手指抚在小肮狰狞的掌痕上,轻轻地笑起来,“你的妹子,是人,是心头肉,是宝,我呢,我也是人,我也是爹娘的心头肉,我也是师父最疼爱的宝啊!我也是啊,也是啊,却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从不看进眼里,从不记进心里?”
他双掌掩面,成串的泪水由指隙滚滚而落,颤抖的肩,再不能直。
“你不要我死,你不要我不见你,你不要我忘记了你。”她依然轻轻地笑,轻轻地叹,“可你,却早已失去了,威胁我的资格。”
他蓦地手捂心口,颤抖着由床沿滑下地去,双膝努力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他以额头紧攀住床沿,将自己紧紧蜷起。
她依然合着眸,喃喃自语似的笑。
早在你为了天下为了百姓却独独抛弃了我的那一刻,你便失去了继续爱我的资格。
“……就这样?”
“就这样啊,不然你还想怎样?”她懒洋洋地躺在软软的被中,手压着眼睛上的冰袋,轻松地笑。
“……你们明明爱得那么深。”小小呆呆望着她如往常的笑,只觉心痛到不能言。
明明辛苦了那么那么久,明明相思了数千日日夜夜,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走到一起的可能,明明……
“月姐姐,难道痛苦着,比幸福着,会更让你快乐吗?”
她没有回答,只轻轻用力,压紧了那直刺入骨髓的无边冷意。
第8章(2)
“月姐姐,你这是何苦——”
“小小,事情都办妥了吗?”她打断她的话,平声问。
“……都依师姐的意思吩咐下去了。”小小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折本想递给她,但手一顿,终究是自己翻开,一项一项地将上面的记录说给她听:“艾涉要又已被逮捕归案,并已签字画押,供认自己确为谋害易老虎一案的凶嫌,并确实曾因私仇而陷害沈明朗。此案暂时宣告了结,艾涉要被判秋后问斩。”
她点点头,动动手指要她继续。
“虎威镖局新上任的当家易蓝明已妥善处置完易老当家的身后事,前日已率镖局弟子亲去江浙大牢迎出了沈大人,并为当初对巡抚大人的委屈与冤枉再三致歉,江浙百姓也已联名制成万民表送达天听,京师很是满意。”
她微颔首。
“江南英雄大会也已准备妥当,共送出请帖一千三百九十六张,到今日巳时,所请各路人士已到达将近九成,其余人等因路途偏远或身有要事,估计在大会召开那一日之前均可到达。”
“食宿安排呢?”
“大部分统一由官府安排在官园,均有专人负责,少数名流前辈则住在虎威镖局,由易蓝明负责款待。”
“都分派好人手了?”
“师姐你就是操心的命!你说你好好养伤比什么不强?外面有岳鸣和义兄他们呢,再不济不是还有你那些个属下凑着人数吗?”小小叹气,再叹气,“师姐,你到底是不放心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