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小笑着抱拳,同端正坐在床沿的男人打声招呼。
心里,则诧异至极。
她这义兄,记忆中对女子向来是视若无睹得很,一直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不要说近身,便是和颜悦色地说上几句话,也都是不可能的事。这些年,他的不近可是在天朝内大大有名的。
如今,终于要改性子了。
“小小,你可知你喊‘义兄’的这男人,乃是我大哥的政敌?”
冷冷站在他身后的关岳鸣冷冷开口,俊美的面貌上是深深的不屑。
“胡说,我义兄与大哥乃是少时同窗,更是天朝中携手为国的良臣,怎会是什么政敌?”武小小笑眯眯地歪着头,继续打量着床上靠坐着的师姐与床头端坐着的义兄,头也不回地道,“不要因为我义兄刚刚败坏了你亲生大哥的名声,就这么说嘛!”
“小小!”
“咦,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呀?”小小好笑地摇头,对着自己的夫婿很是无奈,“义兄秘室里虽挂着飞二哥的画像,却并不是因为什么什么啊,而是为了那个那个嘛!”
她一连串的什么那个更让关岳鸣黑了脸。
“哈哈,关岳鸣,许久不见,却原来你是妇唱夫随来了江浙啊!”依然懒洋洋倚在床头的左月燃笑着与小两口做和事老,打个响指道,“小小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沈大人的妹子家,也很宝贝地藏着一张小飞的画哩,我虽不曾亲见,但听说沈大人的妹婿也是头疼得很哩!”
“月燃。”一直不曾开口的沈明朗苦笑着开口,做起真正的和事老,“不过一张画像罢了,哪里有这么多的是非,你若不乐意,我丢了那画像也就是了。”
“啊炳,师姐!”小小闻言哈哈大笑,缠于手臂的红绸哄地炸开天,将很是宽敞的卧房映得红云漫漫,“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不过是一时大意被人丢了一记迷药罢了,却哪里会‘完了’?”左月燃却很轻松地笑,半眯着的凤眼笑嘻嘻地在漫天红绸中转了转,漫不经心地道,“小小,我听辛不平说,去年你尚欠他的药钱没给耶!”
“哪里有这事?!”小小赫然变色,跳脚道,“我哥明明说以后不要我药钱了的!”
“可我却在从师门来江浙的路上撞到了他耶!”左月燃好笑地看着赫然变色的小师妹,继续笑吟吟地道,“他说,虽然那药不值几钱银子的,但再不值几钱银子却还是几钱银子啊。所以啊,他很生气你的言而无信,正要去见咱们师傅说道说道哩!”
……
武小小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数月不曾见过的师姐竟然会这么……卑鄙地威胁她!
“小小?”
她那师姐犹自闲闲地笑看着她。
她咬牙,握拳,很愧疚地瞅自己那笑眯眯的义兄一眼,手臂上的红绸猛地一缠一绕,在她义兄猛然的脸色一变之际,将她那很小人的师姐隐进绸中,低低一声啸,顺着敞着的窗子……逃窜而去。
留在屋子中的两名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冷笑着哼一声,也随着漫天的红绸身形轻快地失去了踪影,一个却有些落寞地瞪着变得冷清空旷、或一直都冷清空旷着的屋子,隐在宽大袍袖中的手颤颤举起,慢慢抚上胸口,乌黝黝的眼珠无力地垂下,用力急喘几口气,嗓中一甜,一抹艳红猛地喷出口来。
他怔怔垂眸瞪着袍袖上的艳红,一时之间,竟是,痴了。
第3章(1)
“师姐,你竟然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回到自己的地盘,小小笑眯眯地与师姐奉上香茶一盏。
“倘若你有把柄在一个人手里,你也会怕的。”很是无奈地耸耸肩,向来半眯着的眸子睁得圆圆大大的,左月燃叹口气,“更不提你的把柄还被人家处心积虑地掌握了十多年,至今还无法月兑身——我这个‘处心积虑’用得可对?”见小小笑着点头,便继续道:“偏偏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又是天朝的重臣忠臣,打又不能打杀也不能杀,我还能如何?”
“那你还自投罗网地跑来江浙他的地盘做什么?”小小好笑道。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朝天翻个白眼,左月燃无奈至极,“前些时日,朝中得到密报,说是那位已经被你们家飞二哥哥吓死的皇二子的余孽,又要图谋不轨东山再起啦!我这句——”
“很好,很对,很不错!”小小笑着道,“师姐你的成语用得越来越好。”
“若你整天被一个三岁的毛头小儿嘲笑目不识丁,还能怎样啊?”撇撇嘴,她继续道,“江浙如今虽看似太平,但暗地里打小九九的人可不少,你可听说了,过几日,江浙虎威镖局的易老虎便要借他八十岁寿辰办什么江南英雄宴?”
“我已收到请帖了。”小小略收了笑,轻轻点头,“我同岳鸣分析过,这江南英雄宴只怕是大有玄机。”
“所以啊,我再怎么不想自投罗网,可也只得亲自跑一趟啊。”
“那师姐该处处小心才是,却怎么竟被沈大人……捉了去?”小小忍住笑,转转眼珠,好奇道,“起初我接到师姐你的浮香暗记,还以为是我做梦哩。”
“提起这事我就生气!”
恨恨地一拍石几,左月燃有些愤然,眯眸回忆当时情景:“我好不容易从京师月兑身得了自由,却一直有几个甩不掉的尾巴跟着,这次到了江浙,还是这几条尾巴很婉转地告诉我,说这江浙新上任的巡抚大人有麻烦啦,有人不长眼地行刺他。问我要不要伸手帮帮忙,也算是给京师中那个人一点薄面。”
“所以师姐就伸手帮忙了?”小小笑着眨眨眼,“师姐说的那几条‘尾巴’,可是这十多年来师姐一手训练培养的天朝暗卫?”
“如果知道那是一帮卖主求荣的白眼狼,我才不下那辛苦!”恼火地哼一声,左月燃难得地拉下脸,恼道,“我当时想,伸手帮帮忙就帮帮忙好啦——哪里知道才帮了那穷酸书生不过尔尔,竟一时大意反着了那穷酸的道儿!”
“沈大人看来了解师姐颇多哪!”小小只手托腮,含糊地道,“竟然能将精通药理的师姐拿药困住,哈哈,师傅知道了一定会哭的。”
“若不是那帮白眼狼将我的落脚处泄露了出去,我哪里会着了他的道?”
只要一忆起她在双庆楼螳螂捕蝉却被其后的阴险黄雀叨了一嘴,左月燃就实在拿不出什么好脸色了。
“师姐果真数十年如一日,一旦听说美食在侧,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大意啦!”小小拍拍手,扮个鬼脸,“那双庆楼其实是我武家的产业,师姐应该是知道的啊,想品楼中美食还不是随时可以?却怎么——哈哈,师姐啊师姐,只能说你这次实在是——哈哈,哈哈!”
“你还有脸说?!倘若不是事先知道那双庆楼是你家的,我哪里会那么大意?!”害她以为自己身在自己地盘中,却哪里会用心提防?
“沈大人当初只淡淡提到要借双庆楼来设计捉拿……刺客,我便没多想,径自要双庆楼自己拿捏,却不知沈大人竟是为了师姐呀。”小小忙不迭地推月兑自己的责任,“倘若知道他在我楼中遍施迷香是想困住师姐,就是他再如何官大,小小也不会同意的!”
“这位‘沈大人’不是你的‘义兄’吗,喊得这么生疏做什么?”
左月燃会信这鬼精灵的小师妹才有鬼呢!哼一声,她摩摩有些发痒的手指,笑着睨正瞪大眼模样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师妹,挑眉道:“你真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