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只侧首望着里面的墙壁,不肯看他。
“再说今年你生日那天。”他叹,“我还是在北京,一样忙得不可开交。可我还是赶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站了四个钟头的火车回来又急匆匆地再站回北京去,只为了送你一颗胖胖的花生糖,只为了向你说声生日快乐,只为了再欠上你三分钱——朝阳,朝阳,我们如果只是朋友,我会这样吗?”
伸手,他搂紧她,将脸颊贴上她的,轻轻地一笑,似是叹。
“我们早就不仅仅只是朋友了啊,朝阳。”他终于说出她想听的那句话来,“我爱你,你爱我……我们是相爱的啊,朝阳。”
他说,我们是相爱的。
眼睛立刻红了起来。
“可是你以前从来不肯告诉我。”沉默了一刻,平复了内心的激荡,朝阳低低地说,“有许多事,如果不说出来,就算真的存在,却也有看不到的时候。”
“那好,我现在说了,你看到了吗?”
她却不肯回答他,而是问起他来:“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
“我就算告诉了你,你就会真的明白吗,朝阳?”他点点她的脑袋瓜子,“我们其实从大学开始相处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我忙着在公司实习,而你则忙着学生会忙着家教,可我们一直是联系着的,是不是?”
她躲开他的手。
“或者,我这样告诉你?”他还是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如果在大学时我告诉你,我爱你,你会相信吗,朝阳,你会相信吗?你老实说。”
她那时只会想着好好学习,只会想着快点毕业,就算她的确是很喜欢他的,可她绝对不会去爱他,甚至连想也不会去想。同样的,她也不相信他爱她。就算他告诉她说,他爱她——她还是会选择不相信。
或者,会直接否定他的爱。
因为,她有她的固执与骄傲;因为,她的志向还没有实现。
所以,同样的理由,让她同样也不相信他的爱。
她是沈朝阳,而他是杜宇霖。
绝对不会在不应该的时候去思考不应该的问题、去浪费不应该浪费的时光的沈朝阳与杜宇霖。
她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那么,当我们终于毕业了,或者说当你终于有了工作的时候,再或者在这过去的三年里的某一天,我跑来说我爱你——你肯接受吗,朝阳?你肯接受了吗?”
不,她还是不会接受。尽避她早已慢慢发觉他和她之间的朋友早就不同于从前的每一天,但她依然是不会接受,或者说是不肯心甘情愿地接受下来的。
因为,她还有尚未完成的事;因为,他还需要将所有精神时间都放在事业上。
就算彼此间的相处早已超出了朋友的限界,但不该,总还是不该。
她再次肯定地摇了头。
“所以,我等啊,一直等你。”他将她的手握到嘴唇边,轻轻地摩挲,“等你大学毕业,等你找到工作,等你完成你的好汉志向!等你终于能够放开心爱我的那一天。”
是啊,她是沈朝阳呢,从小就立下志愿的沈朝阳,一定要做“淌自己汗,吃自己饭,靠天靠地不算是好汉”的好汉的沈朝阳!
骄傲的沈朝阳。
所以,当她终于将那六年就读博扬的学费书费的“欠款”还完后,她第一个要告诉的,就是他,她第一个想要分享快乐的,就是他,就是他,杜宇霖!
于是,尽避他什么也没告诉她,他还是很笃定地将她抱上了楼梯,就在他所有家人的注视下。
她想爱他了,她是爱他的,她可以爱他了。
在他爱她好久好久之后。
“爱上我,其实是你的不幸呢,杜宇霖。”终究,她慢慢地点了头,心甘情愿地点了头,尽避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开心,“我讨厌你的狂妄自大和独断独行噢!”
“我又何尝不恨死了你的固执和骄傲?”他小小地咬她的手指一口,算是小小地出一口心头憋闷了好长时间的恶气,“别人的帮助你可以不接受,但我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小小地依赖我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朝阳?”
“然后让你从此吃定我?哼,谢了,俺才不上你的当哩。”她朝着他吐舌头扮鬼脸,没打算就这么称了他的意,“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哎!”
“爱上你就是爱上你了,我不计较你浪费了我这么多青春岁月了,你还刨根究地做什么!”他别扭地再咬她的手指,拒绝回答。
“你管我啊!”她凶巴巴地抢回自己的手指来,用力地戳一戳他光果的胸,“像我啊,就可以很大方地告诉你,我是在我生日那天晚上你走了后突然发现我爱上你了的!”她骄傲地宣布。
“我硬生生地挤了四个钟头火车来送你胖胖的花生糖,再挤四个钟头的火车一路硬生生地站回北京去——你如果再不发现爱上我,那我就真的要掐死你了!”他没好气地敲她脑袋一下。
“喂,你原来是有预谋的喔!”她恍然大悟似的抓过他的手来咬,“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发觉你爱上我的!”
“我和你纠缠了二十来年了,我哪里知道确切的日期啊!”她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嘛!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杏核眼悄悄地一转,她放开他的手,推他躺平,而她则半爬到了他的身上,“杜宇霖,如果你让我高兴了,我就送一个惊喜给你,如何?”
“你这根本是在敲诈了,沈朝阳。”可惜人家的定力远远大于她的想象,根本不吃她美人计这一套!
“你让我高兴高兴又会怎样?!”她恼火地敲他肩膀,“告诉我一声你会少一块肉啊!”
“你刚才不是说过吗,你怕我吃定了你——那如果我告诉你了,岂不是说我被你吃定了?”所以,他才不要!
“杜宇霖!”她恼了噢,她真的恼了噢!“你这个小肚鸡肠!我不管,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你要是今天不说出来,你休想下得了我这张床!”
“哈。”人家很是威武不能屈地回她一声大笑,“你是想和我现在就变成‘哥哥嫂嫂’吗,沈朝阳?”如果她想玩火,他绝对奉陪到底!“如果你够胆,你尽避霸王硬上弓!”
“谁——杜宇霖!”
“我就在你的身下呢,朝阳,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相较于她的肝火大冒,他则是一派的悠闲,“如果你非要知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很令你失望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手,悄悄圈上她的软腰。
“你不知道?”她如同被迎头浇了一盆冰凉的南极之水,马上熄了火,“你说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杏核眼一下子瞪得又大又圆,“你说你不知道爱上我多久了?!”
“我刚才说了啊,我和你已经纠缠了二十年了呢,什么时候爱上你的,爱上你多久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抱歉地笑一笑,微抬头轻轻吻一下她的嘴唇,“反正我爱你啊,朝阳。”
他爱她啊,爱她,爱她,爱得心都痛了啊!
再也无法克制地,他轻轻吮上她柔软的唇,很慢很慢地,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心甘情愿地渐渐有了回应,他才加重拥着她的力道,微翻身,紧紧覆上了她同样柔软的身子,热烈地吻住她。
他的吻,很笨拙,她的回应,则是青涩的。
笨拙青涩的吻却是极炽热极热烈的,是燃烧了长长的青春岁月的浓郁激情。
这是他和她的第一个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