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是一弯深潭。四周崖壁上野生的山藤把深潭遮了个严严实实,山藤交错横生形成了一张巨网,从深崖之上掉落的一切都会毫无遗漏地落在这天然的藤网之中。
自然,那个从上面大哭着跳下来的笨蛋如今也正呆呆地仰天瘫躺在这藤网之中,双眼瞪得圆溜溜的,双眸呆滞地望着上方的遮天云雾,而身上的衣衫,也早已被潭水浸透。
这些山藤的韧性极好。黑衣曾身负百斤的大石从崖上跳下,真直地落人藤网之中,也只能将这藤网暂时压入水中,而山藤却无一被压断。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恶意地戏耍这个胆小的家伙一回,好让小表头受一下惊。只不过是虚惊一场嘛。不过,这孩子看来是吓过头了。
跳到阿单身旁,黑衣踢踢依旧呆愣着的家伙,“如何?很好玩是不是呀?小时候我常玩的。”可是小阿单却仍然在发呆,眼睛眨也不眨,好像没有听到黑衣的话。
“喂,吓呆啦?”黑衣索性坐下来,拍了拍身下的野藤,“这藤韧性不错吧?没事的,快起来!”
呆滞的黑眸慢慢地动了动,气息十分不稳,一张脸白得吓人,眼泪依然哗啦啦地淌着。
“行了,行了,现在没事了。快起来,一会儿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你去做呢!”他好笑地捏一捏那孩子苍白的脸蛋,想给它添一点儿红润,“阿单,再发呆我可要把你扔回崖上去啦。你要回去吗?”话语里隐含着浓浓的恐吓。
“不……”紧闭的唇终于颤颤地挤出一丝声音,双手勉强地支起身体,呆滞的眼缓缓地转动了几下,“我不走。”声音虽微弱,但却非常坚决。
“那就不要再发呆了。”黑衣实在不习惯一直蹦来跳去的家伙现在却一副死模样,他叹了口气伸手将阿单拉起,让依然呆傻的孩子坐上自己的手臂,然后轻轻地纵身跳到他落地的那块石头旁,笑着扬起头,“瞧见没?穿过这个岩洞,咱们便到家啦!”
闻言,阿单费力地转动僵直的脖颈,随着黑衣的目光望过去。隐在巨石底下的,正是一个一人高的石洞。
“好吧,看在你还有几分胆色的份上,我抱你过去算了。”回家的兴奋让黑衣第一次显露出属于少年的稚气来,璀璨的眸开心地扫了一眼这寂静的深渊谷底,他笑着说:“等穿过这石洞,你可不要被我这栖风谷的景色迷昏了头,继而弄得我一脸的口水哟!”语罢。黑衣大步地跨进石洞,顺着洞尽头透出的微弱亮光急速前进。
片刻之后,狭窄的洞穴突然变得豁然开朗,阿单的眼前一亮。洞外,是好大的一片林地。不同于外界深秋的萧条景色,眼前芳草萋萋,不知名的七彩野花遍布其间,凉风送爽,松柏挺拔,清澈的溪水穿林而过,林中彩蝶翩翩、鸟鸣悦耳。数不尽的奇花异草,看不完的世外美景,这绝致的景致顿时看傻了小阿单。
“如何?不错吧?”黑衣自豪地一笑,抱着看傻眼的孩子从松柏林中穿过,“我这栖风谷的美景,岂会是让外人轻易见得的?受一点儿惊吓也是值得的,是不是?”
穿过这不小的松柏林,眼前又是一大片的翠竹摇曳生姿。竹林间,是一栋石砌的高屋。屋高两丈有余,长则有十尺左右,坐北朝南。面南的这一方。石墙上尽是大大的木窗。屋前石凳石桌,无一不全。
松柏之林、翠竹之地,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到家喽!”将阿单放下地,黑衣快步奔到石屋门前,“这石屋是我八岁那一年亲自动手建的。怎样?还说得过去吧?”用力一推厚重的木门,缓缓地,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阿单的眼前渐渐敞开。
同时,曾经只属于黑衣一个人独享的世界,而今允许了另一个孩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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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干什么呀?”挽起衣袖,黑衣左手拎着水桶、右手叉在腰间,高高的身躯斜倚在门框上,有点儿泄气地睨着屋内一身灰尘的阿单,“我已经将书房卧室所有的地方都打扫了两遍,妳怎么还没收拾好这小小的厨房?”就算从来没做过这些家事,也不该慢到这种境界吧?
“我在洗碗啊!”哼,说什么这厨房从来用过,可这多达上百的盘盘碗碗怎么个个都有用过的痕迹?而那灶上的铁锅里甚至还有半锅焦干的米饭,也不知放置了多长时间,硬得像石块似的!黑衣到底知不知道呀!“怪不得你这么大方,说只要我收拾好这‘小小的厨房’就好!”
“怎么那么慢?!快一点儿行不行?”黑衣只当没听见阿单的抱怨,径自慢吞吞地跨进他和师父都避之惟恐不及的恐怖禁地,将一桶清水放到桌旁,“我和师父都不太擅长这庖厨之技,都是能凑合就凑合的。”他和师父是宁愿出谷去重新购买碗盏,甚至多买回一些能现吃的干粮,也不想来此一游。
“那你是怎样长大的?”黑衣讲过,他是他师父从路边捡回的孤儿,而被捡回时他才几个月大。
“是啊,我和师父有时也不太敢相信,两个不会做饭的人竟能活到现在!”黑衣哈哈一笑,再也不复在外时的冷漠,“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以后这里的一切都归你管。现在还不会做饭没关系,但你一定要立刻学起来,不准饿着我!不然,我会将你丢出谷去的!”
呵呵,说穿了,之所以让这小呆瓜回谷,他也是抱着师父当年捡他时的私心的。只是他会吸取师父的惨痛教训,绝不会让这小表欺压到他的头上!哼哼!
“明白啦!”阿单暗自扮了个鬼脸,然后将洗好的盘和碗放到桌上,“我很聪明的!”
“聪明个头!”黑衣忍不住敲了阿单一记,突然,他皱着眉问:“我一直没问过你,你今年有五岁了吗?”个子怎么这么矮?
“我十岁啦!”仰起头,阿单不满地更正,“用不了多久,我会长得和你一样高!”
“十岁?!”黑衣吃惊地将阿单上上下下看了又看,一点儿也不相信,“我可不喜欢听假话。”
“我也从不骗人的。”干吗用这种眼神看他?长得矮又不是他的错!
“算了。”黑衣无所谓地挥挥手,“十岁就十岁好了。你能不能手脚快一点儿?天快黑了,我这里还有一点儿干粮,等吃过饭后,咱们也好去屋后的冷泉里洗个澡,然后饱饱地睡一觉。从明天开始,你就有好多事要做啦!”他也要开始研究另一种内功的修习之法了。
“啊,你先去吃,不用等我的。”矮矮的身子几乎趴在灶台上,阿单伸长手使劲她刷长满铁锈的饭锅。
“不等你,那等一下谁帮我搓背?”在外面洗澡总觉得别扭,而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不好好地洗一洗,怎对得起自己?何况,既然辛辛苦苦地带回一个拖累,若不尽责地利用,岂不粮费?
“我又不会搓背!”哼,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不会可以学啊。”黑衣用力地吸了口气,“阿单,你几年没洗过澡了?好难闻!”他可是很爱干净的。
“胡说,我前些天刚洗过的!”自从跟在黑衣身边后,衣服从里到外可都是新的呢,“你忘了,我现在的衣服全是你帮我买的,我很宝贝的,怎么可能弄脏它们?”
“管你洗没洗过!走!”黑衣一手提起矮矮的阿单,大步朝外走去;途中又顺手拎起几样物品,一步也不停地转到石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