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天,再抬头仔细地看看天。
天依然是蓝汪汪的,云依然是白花花的。就连那颗大太阳,也依然从东边冒出了头耶!那她,难道是撞到鬼了?!
视线中原本有点模糊的景象开始逐渐清晰、逐渐变大、逐渐占满她的瞳孔——那个烧成灰她都认得的人,怎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是还没睡醒呀?
“欧阳于兰,咱们又见面了。”
见、见、见……见什么面?她不是早已同他道过再见、拜拜、后会无期了吗?那他怎么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喂,你有没有礼貌呀?我在同你打招呼。”
她,实在不想同他……打招呼行不行?
“你是见到了我太高兴,还是胆怯了?”
“谁胆怯了?”她习惯性地出口反驳了一声,却因为刚才太过痴呆而差点咬了自家的舌头。啊,好险。
“那你又揉眼睛又摇头又看天的是怎么回事?”
“我、我在看地球是不是倒转了呀!”因为他出现的时间地点有点诡异嘛!
“看样子,你好像不太喜欢见到我?”
“不是不太喜欢……”而是根本不喜欢好不好?!
“你这样讲,太伤我的心了。”
“喂,你……是人是鬼?”不寻常喔,绝对的不寻常!
“你自己模模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他温热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她发汗发凉的手,用力摇了摇。
“啊,欧阳于兰,看来你比我更像鬼。”
“啐!你胡说八道!”用力甩开手上的附着物,她蹬蹬地倒退了几大步。
“咦,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我有话要问你。”她忍住转身欲逃的冲动,忍住头皮的逐渐发麻,忍住后背的逐渐冰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别告诉我,你也报考了这所大学。”
他却轻松地点点头,耸耸肩。
“又是你和我的总分考了全省并列第一?”
他再轻松地点点头,耸耸肩。
“你没有参加军训,是因为你又参加篮球比赛去了?”
他第三次轻松地点点头,耸耸肩。
“你不会也是选修企管系吧?”
他点头,耸肩一如刚才。
“你……还住十六楼那个家?”
他耸肩,轻松点头。
“这一切,不是梦?!”呜……
他轻轻点头,轻轻耸肩,还她一个眯眯的笑脸。
呜——他点什么头,又耸哪门子肩呀!
呜——这一定是梦!一定是噩梦!
呜——她现在可不可以转学?
“喂,欧阳于兰,你这样子对我很不友好喔。”
友好你个头啦!
“欧阳于兰,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和我斗了?”
不是不想同他斗了,而是……不敢和他斗了好不好?
“你胆怯了?”他再问一遍。
她不是胆怯,不,不,她是胆怯了。
“怕我赢定你?怕你输定我?”
她才不是担心这个!
“那为哪一般呀?”
他刚进这学校,所以不知道这学校中的可怕啊——啊,一想至此,她呆滞的眸子立刻左探探、右扫扫,果真发现有人朝她这边走来了!啊,这是——
再也顾不得其他,她伸手扯住身前的他,飞速转到茂盛的灌木丛之后,逼他同自己一起蹲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屏住呼吸。
“喂,你干……唔!”
手“啪”的一声打,捂住了发问的嘴,她凶恶的眼狠狠地瞪他,要他安静一点儿。
“怎么了?”他抓下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握住,很识抬举地放轻了声音。
“嘘——”她小心翼翼地从树枝间向外继续探头探脑,仔细观察敌情,“不能被她们发现,否则我就麻烦大了。”
呼——幸亏她机警,总算让她逃过一劫!
“到底怎么了?”他与她的小心谨慎成鲜明对比,悠悠哉哉地盘腿坐在草丛中,含笑望着她。啊,将近三个月不见,还真的挺想她的。
“你不知道这里的女生的可怕!”她机灵灵地打个冷颤、吐吐舌,也盘膝随地而坐。
“奇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欧阳于兰也有害怕的时候?”他望着依旧不断引颈察看情况的人,轻轻一笑。
“等你亲眼见识过她们的行动,你就笑不出来了。”她白了他一眼。
“哦?愿闻其详。”他洗耳恭听。
“这里的女生很爱幻想的,明不明白?”
“不明白。”他老实摇头。
“都是大学生了,也允许私下谈个小恋爱啦!”她叹了一口气,“所以,只要她们遇上了比较顺眼一点的男生,就会忍不住,呃,自我介绍一番的。”没办法,谁叫这里男生少,女生多?僧多粥少,没法子啦!
“那你说的麻烦大了是什么意思?”如果按她这么说的话,“麻烦大了”的人该是他欧阳川才对。
“要是她们瞧到我跟你在一起,还不逼我当信差、做红娘?”她想到这儿就腿软。
他微微一笑,“我不认为她们会找上我。”
“老兄,你长得还算勉勉强强好不好?”她将他从头看到脚,啧啧有声地说:“够高,够壮,学习成绩够好,家庭条件够良,又会打得一手好篮球——啊,出了这里后,我和你不认识,绝对不认识!”
“我和你不认识?”他挑眉,“你难道忘了在省三中,咱们是万人敬仰的‘欧阳冤家’?”整天斗来斗去一直斗了三年,说不认识,谁信?
“但这里没人知道!”她肯上这所大学,也是因为想找一个新的环境、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陌生世界。她不想挟着省三中时的威风、被盛名所累嘛!
“很快就会知道了。”他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她一时没听清楚。
“我说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和她做一辈子的“冤家”了。
“怎会没关系?”她严肃地瞪他,“第一,她们会乱猜你我的‘关系’。”说不定还会将她当成假想敌呢!“第二,她们会要我把她们介绍给你。”
“你就那么听话?”请不要忘记她是谁、她是哪一位。欧阳于兰耶!一个能和所有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
咦?
“喂,欧阳于兰,你交到朋友了没?”特别是男性的“朋友”。
“才开学几天呀?”
“可还有两星期的军训,不是吗?”高一那年的军训时段为她赢得了全班人马的爱戴与拥护哎。更何况现在是大、学、期、间!少了省三中的那些古板规矩,有什么好顾忌的?
“少来了!”她哼一声,“我高中毕业时已发过毒誓,大学期间我要收敛我自己,绝对不再做出头鸟、出水鱼。”她要不引人注目地享受她的大学生活。啊,平平淡淡才幸福嘛!
“那我也发誓同你一样。”他立即跟进。
“唉!”她叹惜地拍拍他的肩,一脸的同情,“欧阳弟弟,你节哀顺变吧!”他想平凡也平凡不得,只因他的五官太出色了。以貌取人,时代的通病嘛!
还是她这种平凡到极点的容貌最保险了。一无女性同胞们的敌意,二无异性同胞们的特别关爱。啊,想想就好开心。
“我说过了,不要喊我弟弟。”他再一次认真严肃地纠正她。
“喊一声又怎么啦?你又不会死。”她偏喜欢与他唱反调,“欧阳弟弟,欧阳弟弟!”
他会被她气死。站起身,他板起脸,就要走人。
“喂、喂!”她赶忙拉住他,“你还没答应我!”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她不是也一样不拿他的话当真?
“我不想被你牵连呢!”
“很不好意思,只怕这辈子你都无法洗清嫌疑了。”他故意亮出三个月前,她在他胳膊上留下的“到此一游”的铁证。一圈一辈子也抹不掉的醒目牙印,够铁证如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