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思如何?”他扬眉反问,“妈,问题是你和父亲想让我怎样?”
“很简单嘛!”唐夫人优雅地弹一弹手指,“找个时间,咱们去上门求亲,不就成了?”林氏更是早有此意。
“求亲?”他也弹一下响指,有些喷笑,“妈,我早已是有妻室的男子,您没忘吧?”又不是在玩家家。
“我说过了,离嘛!傍她一大笔钱不就成了?”
“妈——”唐沂泱轻笑,“红阳以后也是我的,您说唐氏红阳集团和一笔钱,哪一方面更有吸引力?”答案再明显不过,“若是您,你会为了区区一笔死钱,放弃一只会生金蛋的鸡,或一间活银行吗?”
“这事你不用操心,只要你签下离婚协议,其他的交给我和你父亲便好。”
“那么,如果我不答应呢。”
“沂泱!”
“妈,你儿子一年半以前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怎不见你谈起婚事?做人不能忘本,我能有今日这般样,全是人家长安一点一点换来的。”他不想再说其他,“我既然娶了长安,便不想再离。我懂您的好意,但并不想接受。”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您和父亲还是不愿接受有一个平凡普通的儿媳,如果您在外人面前还嫌脸上无光,那我以后会尽量少带她回来,尽量让她隐在我背后,不在外面显身。”他转身步出书房,“妈,以后希望您少操心我的婚事,多关心一下父亲的身体。”
头也不回地,唐沂泱大步迈向他和长安的卧室。
要什么样子的妻子,拥有什么样子的女人,是他自己的事,别人无权过问,也不能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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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夏雨,秋霜,冬雪。
四季轮回,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
就如同在做一场长长的梦,转眼,长安嫁给唐沂泱已六个春秋。
六个春秋,好似弹指一挥间,尚未来得及去留住些什么,尚未去抓住一丝记忆,便急匆匆地翻了过去,没有一刻的稍滞。
六年哪,似乎除了年龄的渐长,其他的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依旧爱极了她的笑语,爱极了她清灵灵的笑,他依旧宠着她怜着她霸着她,不准她一人独自外出,不准她多吃零食,霸道地主宰着她的所有。
她还是那个爱他的长安。
会笑,会闹,会斗气,会懒散地躺在家中,无所事事,会心安理得地吃他煮的饭,享受他的宠怜,偎在他臂弯念书给他听,会一个活泼俏皮的小女人会有的一切的行为。
他眼里的长安,还是那个谷长安。
她眼中的谷长安,却多了一些陌生,多了一些她自己也不了解的东西。
她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怔怔发呆,会在他的背后悄悄叹息,会在无缘无故中打碎了杯盏,会在睡梦中一下子惊醒,再也睡不着。
她也很忙啊,忙着打扫屋子,整理衣物,忙着和他热线聊天,乱七八糟乱侃一气,忙着画图纸,裁布匹,制做她喜欢的玩偶,忙着应对他无时无刻不有的霸道行径,忙着不让自己得闲。
却总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恐慌、空虚占据了心的所有空间。
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她也不知她怎么了。
“姐,多出来走一走嘛,不要总闷在屋子里。”小弟小安每打电话给她,总笑着说她:“你该学一学治安,她小时候可比你安静温柔一百倍,可现在呢,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蹦来窜去,连有了小宝宝还是闹得让二姐夫头疼。你呢,倒是越来越温柔安静。”
是呀,以前的那个谷长安从没有一刻静下来的时候,只要得闲,总在不停地窜,从东到西,由南向北,只要她想去的地方,总会想方设法去游上一游。
而今,她却成了窝在巢中的小鸡,不想到外界移动一公分。
“姐,你嫁了一位好老公,大姐夫那么宠你,你多要求一下,让他陪你多一些时间,夫妻两个,要时时刻刻绑在一起才有情趣可言。”大弟久安一为人大,便开始大发有妻有趣的感情。
“长安,你回娘家来住,看大姐夫是不是还照样爱你?”妹妹治安常常通过话筒向她传授驯夫之道,教她一些气得丈夫跳脚的招术:“夫妻两个,总是浓情蜜意也不好,该吵的时候要吵,该闹的时候要闹,距离产生美,若总是一刻一秒也不分开,总是爱来恋去,你迟早会倦会烦会厌,会窒息。”
是啊,她和他,六个春秋,还如新婚燕尔般。甜甜蜜蜜不知羡煞多少大妻。快乐的背后,她却越来越觉得无法呼吸。
笆甜尝多了,反而知了水的清淡滋味才是最令人怀念的。
幸福无时无刻不在,却开始有了不真实的感受。
梦,非梦?
她,真的已身为人妇六年了吗?
她,真的拥有幸福的生活吗?
她,回答不来。
“姐,不要总一个人闷嘛!大姐夫事多,没时间陪你,你要自己找事做。”小安最懂她的脾性,“生活没有了追求,没有了生活的激情,你迟早会变成一个你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我,我有很多事啊!”她握着话筒,努力为自己辩解她并非无所事事,“我要打理家中事务,还要为你大姐夫分忧,一有闲暇便会去缝制我喜欢的卡通玩偶——忙着呢!”
是很忙吧?
“大姐——”小安的长声充满挫败,“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不厌倦呀?举一个例子,你做了多少玩偶了?”
“八百三十一个。”张口而出,
“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做着记录呀。”她讪讪而笑,不敢承认是因为无聊才去数过一遍又一遍的。
“好能耐!”读大学三年级的小安哼她一声,不敢苟同,“那么多玩偶堆了几间屋了?”
“一间多一点。”上次小安来她这里玩了几天,笑她满地的小玩偶足可以开一家玩具店了。
“还在增加中?”
“是啊。”她的能力有限,设计不出太多的造型,连同从卡通上照搬下来的,总共才一百多个样子,她总是做完一个,再做同样一个,努力想做出最满意的作品来,不知不觉她已做了八百多个。
“你还有很大的成就感吗?”
“没了。”她摇头笑,“刚开始很高兴的,可现在却开始有一点厌了。”她似乎在因为做而做。
“这就叫做激情不再!”小安下结论,“所以,如果你想不厌倦地继续幸福下去,就要有不息不断的激情来支持你。”
“例如?”她笑,有点期待。
“例如你将你做的卡通玩偶推出门去卖,换一种新鲜的活法。”
“卖?我不缺钱啊。”
“有钱就不能再去赚呀?这钱是姐夫给的。自己用劳动挣来的钱,拿着是什么感受?”
她不语,有点心动。
“再讲了,这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有太多了,用自己的劳动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激情,是生命中最大的原动力。”谷长安的爱心是谷家四个孩子中最突出的。
“可,我做的玩偶会有人买吗?”只觉小小的火苗在胸肺间聚集,她有一点冲动。
“怎会没有?”小安向天发誓,“姐,上次我拿走的那三个玩偶一到学校便被同学抢了去,让我捡到了三顿大餐呢。”
“真的?”她眼一亮。
“当然是真的。”小安与荣有焉,“如果我在你所在的城市读大学呀,我天天去你那里抱玩偶来卖。”
“可去哪里卖呢?”六年的时间,她几乎全耗在了一个人的世界,与现实中的那个世界,早已有些月兑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