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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雁心 第12页

作者:关雅

“那就好!我名下的房产虽然很多,但泰半已交由格兰斯特董事会处理,不是成了博物馆,就是展览中心或画廊。在苏格兰的西北斯开岛上,我还保有一个古堡,叫莉树庄。此时冬季,大西洋与北海的寒气会扯裂你羸弱的身子。当然!如果你肯甘冒被冻死的风险,而害我做鳏夫的话,我没异议!”

他简单几句话就会把我气个半死。一点也不忌讳,我才刚当上新嫁娘,他就口出不祥之语。真想举手赏给他一巴掌,把他打醒。

“放心!没尝到折磿一个堂堂公爵的滋味,我不会那么想不开的。”我甜甜地给他一个微笑。

“真的?真巧!我们的嗜好有异曲同工之妙嘛!如果你先我一步走,我一定会难过得无以复加,愁着得再找人当出气筒。为了我,甜心!你可千万得保护自己。毕竟在这年头,如你这等上选之质的受气包,已是凤毛麟角,无人能出其右。”

他左半边脸也甜甜地回我一笑,让我有股冲动想夺门而出。虽然他右半边脸的伤的确破壤了他高贵的面貌,却也增加了几分邪恶的魅力。他怎能自卑呢?多数女孩子还巴不得交上他呢!他真蠢!我对他偷做了一个鬼脸。

不料前座的丁勒偷笑地捕捉到我的恶行。我故作无辜状地慢慢撇过头去。以司机丁勒的外观看来,应该快有四十多岁了,八成已在公爵府邸堡作多年,要不然嘉伯也不会若无旁人、肆无忌惮地以古语攻击我。说着说着,他又开始了。

“发呆吗?你怎么老是在发呆,难不成我是其的娶了个天才惾女?”他挑衅的语气,这回没有激怒我。

“我不是在发呆,只是看着道路上的灌木丛,树叶已然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这令我想起布朗宁的诗:倒下是为站起来,顿挫乃是为打哄得更精彩,睡眠是为了更清醒。”

他一副“饶了我吧”的模样。“难得你有这等雅兴欣赏酷冬摧残绿叶的成果。可别太多愁善感啊!拜伦、雪莱、济慈等人一向跟我对不上眼。他们的诗有碍健康,容易使我起鸡皮疙瘩,更严重时,还会兽性大发。你怎么会喜欢这棂俗丽、过分缠绵、声色夺目的话呢?”他大发谬论地道。

“因为你刚好讨厌这种诗,”我不甘示弱地道:“只有匹夫才无法体会他们的佳作。”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其的很欣赏,但为了反对而反对,所以只得撑下去。

“我?匹夫!你们这种短视的弱女子才脑袋空空哩!每每只有“醉眼只宜有百月,干卿底事哭英雄”的假慈悲。”

我不以为忤,很自然地接道:“当然!我忘了你的喜好了,你以前不也总是孜孜不倦地翻看威廉.渥玆华斯的作品。他好像是浪漫诗人嘛!”

“他是浪漫诗人,但只寄情于山水间,所作的诗行,不卑不亢。他和拜伦等人不可相提并论,他是言之有物,可不会专写一些兔死狐悲的文章。”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教,我嗤之以鼻,心底其实乐得很。

嘉伯交代丁勒载我们到武士桥,准备开始采购,车子经过了数家知名且老字号的大型百货公司。好奇心教我忍不住多看几眼,最后丁勒将车停在与哈洛德百货同条的街上后,我们便下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不理会我的问题,推着我的手肘,直到停在一家叫薇安流行坊的名牌服饰店前才止步。他推着我进去,一点也不温柔,令我反抗地想打掉他的手。

这真是荒谬!我们不像新婚夫妻,倒像一对闹上法庭的怨偶。

进人这家体面非凡、高贵雅致的店面时,他投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而后对趋前而来的店员微笑。

除了我,他对任何人都能和颜悦色。

“晚安!范嘉伯先生,您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这位三十出头的女十对嘉伯殷勤有加地微笑。他似乎跟她很熟,我顿时想起了律师伊先生的话,公爵和纺织及服装业有来往,采购服饰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梅!请你将薇安这一季的新装安排一下,我想介绍绐身边的这位女士。”

他将风衣月兑下,放在在肘间,来回巡视陈列的服饰。

梅专业地准备着发表会的录影带及目录,嘉伯已坐进了偌大的沙发内,伸出一根手指,对我一句,比比旁边的沙发椅示意我坐下。

梅很快地坐在嘉伯让出的位子后开始解说。

梅卖力的解说,用了一些诸如车边、线条、打褶等术语,我听不懂,只能看着他们。他的头微倾,耳朵根本就已快帖上人家的唇了,这两人的德行仿佛要穿衣服的是他,而不是我。

最后他终于瞥见我百无聊赖的神情,才示意梅改天再谈。

“有没有喜欢的?”这回他客气多了。

我根本答不上来,只好硬着头皮在目录上翻看,挑了一件杏桃色的羊毛料长衫,一套灰色中性化的套装,一件深绿色连帽的小羊毛连身裙。

他毫无异议地点头请梅帮我量身,改尺码。

我觉得总是像个蛤蚌似的闭嘴也不是办法,便对梅称赞着衣服。“这些衣服都是上乘之作,不管我挑哪一件都会为其他衣服惋惜,因为它们是这么的美!”

梅高兴地同意我的话。

大老爷则坐在那,嘲讽似地以眼神暗示我省省口水,他难道会不知我是在装腔作势?并且故意顺水推舟地对梅道:

“既然这样的话。梅,麻烦你把目录上的衣服、鞋子、帽子、配件都算算,这位夫人打算全部打包。”

梅羡慕地看了我一眼,我对她苦笑了一下。恶狠狠地回瞪坐在沙发内的嘉伯,他也回给我无辜的一笑。

我学乖了一件事那就是少跟他阳奉阴违。

我看着他掏出一支金笔,对梅说:“帐单呢?”

梅推说不用,因为薇安吩咐过公爵来的话,记在她的帐下。

“胡扯!没这回事!快拿给我,就说是我坚持的。”他温柔地催促,很快地就拿到了帐单。我冷眼旁观,暗自神伤,他是不可能这样和颜悦色待我的。

我们走出店外后,他疾步走在前,我心跑步地紧跟在后。正值下班人潮的巅峰时间,所以找每跨一步,便被人挡一下,等到我人停在街口时,他人已不见踪影。

我仓皇地左顾右昐,但一路行来皆是行色匆匆的过客。天色渐腤,黑幕悄然落下,几处大商家的招牌灯陆陆续续亮起,整个购物区顿时笼罩在缤纷的霓虹奇幻世界中。

正举棋不定之际,肩头上被人重拍一搫,吓得我魂飞魄散,接?一双强而有力的手便掐住我的双臂,强迫地将我转了个身。

我瞪大眼,看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转为松懈的表情,旋即又蹙起眉。这个人竟能在瞬间变化出数种表情,今我猛吞好几口口水。

“你在干什么?”他竟问这种话,要不是他走得像阵急惊风,我也不会跟丢。

但我只是很委屈地回答:“人潮把我挤走了嘛!”口气有点像小女孩。

他静默两秒不语,然后轻吐一句:“我的错!”按着抓?我的手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我眨了眨眼,纳闷是否听错了他的歉意:一看到他严凛的下颚时,我再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与其忍受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倒不如见他板起扑克脸得好。人毕竟不是塑胶容器,哪禁得起热胀冷缩的酷刑。

我低望那只紧握住我的大手,传来了稳定的热力,那双手曾亲密的抚模我的头发、揽过我的腰、触模过我的唇,但……那似乎是好久好久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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