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个月的连续急救及躺在加护病房里,嘉伯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上帝却开了他一个大玩笑,当他要求护士拿镜子给他照时,他吓坏了,对镜中的人大吼,从此他就变了。他开始咒骂上帝,与其让他有着迥异的两张脸,不如让他活在地狱快活些。”
“两张脸?什么意思?”
“嘉伯的右颊因灼伤而毁容,但左脸却完好如初,每当他看到自己的左脸,就会想到另一半毁坏的脸。这打击对嘉伯这样的天之骄子是比死还难接受。高文说过,嘉伯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无法忍受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管是善意或是怜悯也好,他都无法承受。
“有一回高文就坐在病房内,因为房门是开的,他们亲耳听到两个护士在谈论嘉伯,其中之一的傻女孩,曾在他昏迷时帮他清洗过身体和伤口。”
必琳话到此,突然停了好几秒才又开口:“她们在谈论他,说他即使昏迷,那里……嗯!还是很雄伟。如果不是他生病的话,即使他同时拥有恶魔与天使的脸孔,她也不会拒绝。”
我沉不住气,劈头就是一句骂:“她们到底还有没有职业道德?”
必琳了解似的投给我一个有趣的眼神。“你连这个都要嫉妒!不过若换成是我的话,恐怕也不会便宜她们。事后高文跟他分析,事情没那么糟,至少他变成鬼样,还是不会有女人嫌。但嘉伯不但不肯接受这种安慰,更老羞成怒的坚持要转院,并只雇用男看护,拒绝任何“女性同胞”探病。只要是女人,一律谢绝参观,以至于连我、他外婆、姑婆、表妹等皆不得其门而人。
“当高文老实告诉他,这么做有点矫枉过正时,他反驳说他不在乎,只要是阴性雌体,连母狗他都不欢迎。在个性上,他已幡然改观。出院后,他拒绝了皮肤移植手术,必须暂时靠一枝拐杖支撑才能行走自如,过着隐居的生活。
“高文每个月会去探望他几回,看看他的情况。一年半前老公爵辞世时,嘉伯虽出席下葬典礼,却只逗留短短二十分钟,还不等牧师布道结束,人就走了。你瞧!他是出钱办丧事的主人,却躲得远远的,他根本不在乎社交礼节了。”
“唉!都是我惹出来的祸……”我不住地叨叨念着,心痛的说:“如果我没有那么任性的跑开,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轩然巨波,还差点害死了他。”我安静的坐着,发呆良久,不再吭气。
必琳不知是不是该开口说话,便拿起小叉子玩着点心。“你今我担心不已,去国三年,没给我半通电话也就罢了,竟连一封明信片也不肯寄给我,让我知道你人还安好。”
“我也曾提笔不下十次,但却不知如何下笔。我宁愿不去打扰你们。事实上,我不想从你那儿得知任何有关他的婚姻状况与消息,我太害怕面对旧伤。”
“你的感情世界裹到底还有没有他?”
我沉默不语,良久才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有吧!也或许已淡了!毕竟事隔了三年,物换星移,人会变,情感也会移转。”
“那你成功的移转了吗?”
接触这样的问题,我又无言以对了。“我没有再遇见像他一样令我感动的人。那份感情已经埋在我内心深处,他岂是个能令人忘怀的人?但是,哎!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心里的感受。”
“你自己清楚你在乎他,而且在乎得要命,尽避去否认你的下意识吧!我保证它不会给你任何安抚与慰藉。你要明白这回你得苦口婆心去挽回一个坏脾气男孩的心。他变了!不再是昔日会宠你、依你、顺你、处容忍你的成熟男人了。在情感的世界裹,他是全走了样,如果你不再爱他,请停止质询的态度,就当一切事情没发生过,归零定位,不要去打扰他,让他平静的过日子:若幸运的话,他会碰上一个肯为他牺牲奉献的好女孩。
“如果你只是因为难辞其咎而去帮他的话,小心沾得满身腥。别怪我语气重,实在是我已不忍心再看他受伤害。他最近也才开始注意起一个相当不错的女孩,对方好像暗恋他很久,甚至为他疯狂。他曾和高文提起过她,可见她的分量不轻,还能在他心中占一席之地。为他好,基本上我和高文是颇乐见这样的情况,但现在你回来了,我倒希望他还是爱着你。”
“他爱上人家了?”我的心跳慢了一拍。
我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假设,但一想起自己在他心中可能无足轻重时,莫名的嫉妒恶虫啃蚀着我。
必琳去了一脸无奈的笑给我。“我不是嘉伯,也就无法告诉你“是”或“不是”。这一年来,高文和我去拜访他时,那个女孩也都凑巧来访,一见他们相处的情况,令我惊讶万分,他似乎很喜欢她的陪伴,也有说有笑的和我们聊天。我想她是那种为了讨好他、做任何事都在所不辞的女孩。
“嘉伯他也知道,不过迟迟没对人家表态。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也许高文清楚。但两个大男人都防我防得紧,不肯透露半点风声。怎么样?下定决心力挽狂澜了吗?”
“这不是我独力可完成的。就算我当他的面求他原谅,也不见得能挽回一切,也许……。”
“拜托!如果你真心的爱着他,请丢下自尊,自尊这玩意儿是抵不上失去他的代价的。去找他!这是他应得的,也是你欠他的。”
必琳的这席话在我脑中回响这是你欠他的!
是的!泵且不论谁欠谁,就凭我还在乎他、惦记他、想他、痛心他的遭遇,我的确该抛开尊严与面子。
我不能再流浪,该是回到港口停泊的时候了!
“短时间内,他会暂居潘华大宅内。目前是冬季,他们只开放周二与周六供人参观。记住了!失去这次机会,你可能花再多的心血都弥补不过来。机会是不等人的,除非你抓个正着。”
“但是成功率不大,对不对?”我问。“他一定会避开人群,即使我天天走访宅邸,机会也是渺茫。”
“你得花脑筋想啊!总是值得一试。聪明如你,怎么一碰上他就失灵了?这回可不准你不战而逃。给你一个新任务!”
“什么任务?”
“我坚持你做我儿子的教母。”
“教母!”我笑开了眼。“我?行吗?教母要做什么呢?”
“哦!我家礼数不多,你只要在受洗日当天,拉我儿子的教父上教堂就行了!”
“可不可以打个折扣?”
“可以啊!或是守在他身边也成。”
第三章
我沿着怀河河谷直上,怀河介于英格兰及威尔斯之间,流繟的心搷大多以怀河畔上的某某城命名。
不大专心开车的我,被美不胜收的景色所迷惑,眼前的山壑问仿佛有一条蜿蜒的银丝带盘绕其中,若隐若现的空灵幻象,好比雨后天青,晴阳普照大地一般,万丈光芒直泄而下。
车行一小时,左侧黑山山脉已被我用在脑后,按着进人了另一个河流的支流珊汶河口。潘华大宅正是坐落于珊汶河畔。等我发现自己错过了那条幽谧的林中小径时,赶忙旋转车身寻着来时路。
二十分钟后,人车已在林中奔驰着。这条小径虽名为“小径”,实则不小。
两旁古树参天的路绝对容纳得下两辆车双向通行。地上的黄土与落叶因大雨的冲刷、浸渍,已是泥泞不堪,必须很小心的贻d,否则泥水会反溅一整个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