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般无聊地移动着鼠标,瞥见书桌底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日本料理店的帐单一角,上面写着涂剑蘅留下的网址。
就去……试试看吧!
她把那网址打入了计算机。画面很快显现,是一个设计得很精采的联机游戏网站,看上去满好玩的样子。她在名字一栏输入了“均均”这两个字的英文译音,趁计算机在run的时候,冲去冰箱拿了一罐可乐。
游戏开始。
满满八个玩家联机开战,有个玩家,代号是Hases,那个希腊神话中的冥神,一直在讯息栏里留话吵她。一下子问她要不要结盟,一下子劝她去攻打谁谁谁,甚至无聊到问她晚饭吃了没。
网上互打,的确是比一个人单对计算机刺激有趣得多,但那个啰嗦的Hases还真是烦人!
莫均均不堪其扰,留话给他:
“你可不可专心管你的死人打你的仗,别来吵我?!”
对方安静了一阵子,莫均均以为他学乖了,没想到他的留言又冒出来--
“我是不是认识妳?”
莫均均心一凛……不会--那么巧吧?
“我可不是Persephone。”
Persephon是希腊神话中冥神Hases的妻子。
打仗用的战争游戏,顿时成了他们两人的聊天室。
“妳不是Persephone。妳是均均。”
用的是句号,不是问号,可见对方多么有把握。莫均均现在也可以肯定她遇到的是谁了。
怎么那么刚好?她头一次上站就遇上他?
莫均均哭笑不得,不承认也不否认,更不给他任何响应。对方这下更是认定了。
“妳又一个人在家无聊了?”
莫均均只有一个想法--这家伙在网络上跟他平常一样多嘴!
几秒钟过去,那边又传来几句话--
“等着,我现在去妳家找妳。”
莫均均整个人都吓呆了!
不会吧?这家伙不会说到做到吧?可是屏幕上,那个叫Hases的真的消失了!
不要!她才不想见到他!见到他就得跟他说谢谢了,而这两个字她才不准自己在他面前吐出来。
她这不再没心情玩了。她先是瞪着计算机看,然后紧张地断了联机,彷佛那个网站有毒,又好象只要这样,刚才发生过的一切就不是真的,她甚至还关了计算机。
不会有事的!必了计算机的莫均均安慰受惊吓的自己。
不会的,他开开玩笑罢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铃……”十五分钟后,莫均均家的门铃声响起。
她惊跳起来,差点弄翻桌上的可乐罐。她冲出去开门,门外,一身随意的穿著,轻松的笑容,潇洒的神采,来人正是涂剑蘅。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莫均均骇异地叫。
“我有学长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学长?喔,对了!就是那个一样可恶的许克尧!
莫均均怒气冲冲地嚷:“他这算哪门子医师?!医师不是不能泄露病人的基本资料?!”
“妳不是病人,妳是我朋友。”他一本正经地说。“好啦,我来了!妳不会无聊了,我带妳出去游荡。”
“才不要!”莫均均抗拒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闲啊?!”
“当然很闲,”涂剑蘅自嘲地笑笑。“失业的人怎么不闲?”
失业了?怎么会这样?她不由自主流露出她的关心。
“怎么会失业?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饿不死的!”他潇洒地把这问题拋开,一心一意只想把她拉出门去。“好啦!别说这些,走吧!”
“等一下!”她犹作困兽之斗。“我--还没换衣服!”
“换什么?”他带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妳穿这样很好了。又不是去听歌剧,难不成妳还要穿礼服?”
这是什么话!她气到眼里又窜出火苗,而涂剑蘅不等那火苗起火燃烧,已经一把拉了她出去。
“走了,别拖拖拉拉的了!”
“等一下!喂--你至少让我拿钥匙啊!喂……”
台北也只有到了晚上才会默默显出她的温柔。黄色的街灯透着暖和的光,把白天都市的拥挤、紧张、冷漠,都隐藏在背后那片黑暗中。
涂剑蘅走下楼,没开车,只是随意挑了个方向拐弯,就在红砖道上悠闲散步起来。
“喂,你去哪?不开车?”
他回眸朝她一笑。
“开车游荡?那不是很怪?靠两只腿晃来晃去,比较像游荡吧!”
莫均均住处附近有所学院,涂剑蘅往校园走去,路途经过一家便利商店,他停下了脚步说:“去买点喝的!”
莫均均不反对,随他进去了。又是水果酒又是可乐,买了实在不少,就这么拎了一袋子东西走进校园,在网球场旁挑了个地方坐下。
夜晚清凉而宁静,坐在软软的草地上,莫均均几乎想躺下了,但躺着又不好灌酒,她只好坐着。
“喂,那件事……”她想了好久好久,才很困难地开口。
“哪件?”涂剑蘅本能应道。
“讨厌!你明明知道还问?!”莫均均不讲理起来了。
“我又不是妳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妳说了一半的话是指什么?”涂剑蘅无辜地说。
“就是我姊求你的那个嘛!”莫均均气得好想揍他。
涂剑蘅这下终于懂了,原来是他写文章声援她的事。她为什么下直说还要绕那么大一个圈?
“谢啦!”
莫均均扭扭捏捏、没头没尾的,半空中突然飞出这么一句,惹得涂剑蘅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怕笑太大声教她恼火,只得假装严肃道:“不客气。”
这下莫均均噗哧一声笑了。她这么随便说说,涂剑蘅就这么随随便便懂了,真好真好!她的问题顿时解决了。
几秒钟一过,她又立刻恢复本性了。
“你刚才在网络上怎么猜到是我?”她霸道地问。
弄不懂的事,她一定要搞清楚。
涂剑蘅用夸张的口吻回答她:“妳不知道妳骂人的语气独一无二?”
莫均均眼梢一挑。“多谢称赞!下次记得别用一样的代号,免得我在网上见了你就骂!”
他朗声笑了。“不劳妳操心,我的代号多得很,所有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我可以轮流用。”
“你倒很熟悉希腊神话呢!你主修这个吗?”完全不像是赞美,更像是揶揄。
涂剑蘅的玩笑开得很正经。“妳猜对了!我们念心理学时要修。”
啐!
“你这人到底哪里毕业的?”她口中不放过他,但却不由自主被他逗笑了。
嗯,他就喜欢看她笑,她笑的时候跟那个尖锐刻薄的莫均均不太像,是很自然爽朗的。
像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安心地就地躺下。今夜云层厚重,月亮隐没,星星也不亮,只有偶尔几点星光在黑幕里躲躲藏藏。
“今天真可惜,没有星星。”他喟了声,想起什么似地自言自语:“妳知道,印第安人说,星星是蜂鸟戳布留下的一个个小洞洞。”
莫均均双唇的弧度更美了。是星夜使人温柔?
她双手支地仰头看天,声音都变得轻柔。“真美的说法!也是心理学学来的?”
涂剑蘅把视线调到她身上,笑看着她手里那瓶水果酒,调侃她:“当然不是,妳喝醉了?”
“没醉,但是昏了。”
莫均均用两只指头捏着酒瓶的长颈晃了晃,眼光一晃,看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对情侣,亲亲蜜蜜的,爱意正浓。
她下意识地用酒瓶比了比。“你看!情侣。这里应该是情侣来的地方,我们两个在这里真是杀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