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去问过你之前的医院了,他们也是这样告诉我的。”理事长还算明理。“不过,涂先生,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团体是非常脆弱的,受不得一点风波。既然有人写这样的匿名信检举你,就表示你这人的确有争议;你知道我们聘请人,在乎的不只是他的能力,还有他的人格、安全性--”
“我明白了。”
涂剑蘅平静地打断她的话。
奇怪的是,他竟没有生气。遭到这样的小人暗算,他犯不着生气:从这种怕事而不懂得知人善用的主事者底下离职,他也用不着生气。
“妳是希望我自己辞职?”
理事长没说话,只是缓缓摘下了她的老花眼镜,算是默认了。
涂剑蘅很有风度地笑笑,不生气,只觉得心凉。这种工作环境,这样的上司,这工作确实不做也罢。
“我会把手上的事立刻交给助理。”
涂剑蘅很潇洒地站起来,还跟理事长握了握手才走出去。
怕事的理事长不免在心中纳闷惋惜,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惹了一身腥,沾了麻烦,害得她不得不请他走路?
涂剑蘅在半个小时内,就把他的工作全交代清楚了。本来也不是多复杂的工作,甚至是一个闲差;可是忽然问,连这个闲差都没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步出协会所在的大楼,他车子停在两条街外的停车场。临时没了工作的他,也不那么急着去拿车。倒也不是生气或沮丧,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沿着马路慢慢走,倒像在散步逛街似的。他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商店街的橱窗,突然听见身后有个女人在喊他--
“涂先生?”
他回过身子,看见一脸堆笑的莫咏咏,手上捧着一大叠讲义,朝着他定来。“好巧!”
不巧,涂剑蘅苦笑了笑。如果不是他被革职,不会在这里遇见她。
“妳去上课?”他看见她手里的课本讲义。
“补习班就在这栋大楼。”莫咏咏往楼上指了指。“你呢?这么闲出来逛街?放假呀?”
“嗯,放长假。”涂剑蘅自嘲地笑笑。
“长假?”莫咏咏顿了顿。通常放长假只有几种可能,要不留职停薪,要不有了什么变故,而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你……呃……”
“我被fire掉了。”他坦率地把话接下去。
“为什么?!”莫咏咏大吃一惊。
涂剑蘅耸耸肩。
“协会收到一封检举我的信,说了我一堆坏话。协会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人,当然要我走人。”
“检举信?你这一定是遭人暗算了!”莫咏咏同情地说。“会是谁呢?”
“是谁?”涂剑蘅反问她。
既然问题被丢回来,莫咏咏只好细细寻思一番。忽然,她喊了声:
“啊!不会吧!是报上骂均均的那个坏记者?!”
“除了他,我想不起来我这辈子还得罪过谁。”他率直地说。
“啊!真该死,那家伙真够可恶的!你只不过帮均均说了几句话,他就记恨成这样!”莫咏咏忿忿地替他打抱不平。
“算了!”涂剑蘅倒是看得很开。“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点,那我也没话说。反正失业的人每天都增加,也不在乎多我一个。”
“只是对不起你了。”莫咏咏不得不为这事感到内疚。“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你帮均均忙,你就不会这样了。”
“别这么说,能帮她的忙,我也很开心。”他认真地说。
开心?丢了工作还开心?莫咏咏暗自想道。
但她偷偷看他,他好象真的没有沮丧的样子,反而还叮嘱她:
“别跟莫小姐提我没工作的事,我不想她乱想。”
莫咏咏点点头,却觉得这两个人很怪。一个不肯欠人家人情,一个帮了人家又不肯居功。
涂剑蘅关切地问道:“莫小姐呢?还在跟那家伙打笔战?”
“不打啦!”莫咏咏笑了。“均均把它摆平了。这女人也真奇怪!原来她老早就有制伏那家伙的法子,却一直不肯用;说什么要让那家伙投降,还她一个公道之类的,真是无聊!”
涂剑蘅闻言笑了起来。
“这倒很像她的作风!”
莫咏咏笑道:“就是啊!她就是这样怪里怪气的,你还真了解她……”
话说到这,莫咏咏却忽然停住了。她陡地想到,均均是因为他才把那场战争解决的,这不是很怪吗?拖了那么久她都不肯,为什么突然一牵扯涂剑蘅她就肯了?而且涂剑蘅因为均均才丢了工作,却还特地吩咐她不准说,这不是很怪?
这些古怪之处,的确很难解释,除非这两个人……莫咏咏突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半句话来。
铃--她的行动电话响了,她抓起来一看,皱皱眉头却不接。
“讨厌!补习班在催我上去了。”她懊恼地埋怨一声。
真讨厌!什么时候不好找,偏在这时候找她。
“没关系,妳忙妳的,改天再聊!”涂剑蘅客气地说。
这可不是聊不聊天的问题,而是其它的大问题。可是她这会又没时间,灵机一动,她把涂剑蘅抓到她们大楼下一家礼品店。
“喂,进去挑个礼物吧!这家店的东西不错哟!”莫咏咏热心推荐道。
“干什么?”涂剑蘅一头雾水。“我又没要送人家礼物。”
“可是情人节快到了耶!”莫咏咏跟他眨眨眼。
涂剑蘅愣了愣。她眨这眼是什么意思?
可是莫咏咏没给他机会问,她才说完就转身跑了,只扔下一句--
“完啦!我真的快来不及了,掰掰!记得买礼物喔!”
涂剑蘅立在原地想了好久好久,才想出一点点可能来--她是要他情人节送礼物给莫均均吗?这建议好象太霹雳了点……
第六章
这是七夕情人节的前一天。
莫均均从来不想这么确切地记得这个节日,可是她周遭的一切,都非要她记得不可。
网络上的广告,马路上的大看板,电视节目里的讨论,姊姊莫咏咏和男友商量情人节当天节目的甜蜜私语……就连她现在坐在车上开车,广播电台里也不时疲劳轰炸,情人节、情人节、情人节……
“情人节”这种东西,有情人的就是普天同庆,没情人的就是人神共愤。莫均均想也没想过,她的情人节应该怎么特别庆祝,因为她根本没情人。
嘿,慢着!涂剑蘅难道不能算是个候选者?
没错,她甚至还欠他一句“谢谢”。虽然那天她在姊姊面前嘴硬,可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她是懂的;涂剑蘅横竖是帮了她,她当然该说声谢谢。
只不过除此之外,她仍是极度困惑。
他的人吸引她,在她心中留下痕迹。她欣赏他的机智,喜欢他的幽默、他善良的心……她不得不想起他那俊逸的脸庞、爽朗的笑容、令人迷醉的双眸……即使只是这么想着,也足以教她怦然心跳。
她也喜欢他的唇,漂亮的唇线;她更忘不了那双唇瓣的滋味,火热柔软,令人着迷、使人沉醉……
唉,她真的糟糕透了!只是开个车,也能满脑子都是他的吻;那么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那时她会想什么呢?
停好车,她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回租赁的公寓。
还没到情人节呢,姊姊就已经不在家了,一屋子空荡荡的;就算她扭开了灯,那温暖的黄色光线也赶不走满屋子的寂寥,又是个孤单的夜晚。
莫均均随手摔下钥匙,换上短裤,习惯性地打开计算机。现代人无聊时不再看电视了,他们看计算机。一大堆垃圾信件,还有编辑催稿的留言,满满是些无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