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真是标准的毒舌派!不过,即使破产我也不会一无所有,我出生的这栋老房子及邻近数项的果园,由于不曾抵押,依然是我个人财产,我可以像祖父和曾祖们般务农,在单纯的生活里重拾一些失落已久的乐趣,而可雯将是那个愿意为我打理一切的女人。”他耐着性子解释。
“她会烧饭、洗衣……,为你生育孩子吗?”舒飞想起当日和谭大维在天堂俱乐部相遇的笑谑之词她不相信他是农夫,告诉他将帮他把农舍打扫的干干净净,好让他忙完农事回来能倒头就睡……现在他扬言要去做农夫,却毫不考虑自己……她的心已在抽痛。
“这不是每个女人的本能吗?用电子锅烧饭、全自动洗衣机洗衣服、在子宫里孕育宝宝:,一点都不费力的。”他认为这些根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既然家事电器化让他对方可雯充满了信心,你何不先行示范一番?”她有心引他入瓮。
“好!你去梳洗,我负责烧饭,就不相信有什么难得倒我。”谭大维果然中计。
当舒飞走进厨房时,两人才对望一眼,就都为彼此的装束吓了一跳——她找不到自己的衣物,只好从衣柜里挑谭大维的衣服穿,她把他的针织T恤罩上身后,发现竟有洋装的效果,便又用他的领带系在腰上,而洗好的长发一时来不及整理,就从简的编了两根辫子——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清新月兑俗的打扮,忘了手里正和着面……陈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条围裙给谭大维穿上,这件花色俗艳的连身围裙一看便颇知有年代,尤其好笑的是它不但为荷叶领、长袖,胸前还缝着一颗红心形状的大口袋,于是体型高大的他只能“裹”在身上,不必逗笑,外表就是个滑稽的小丑了,何况他还沾了一脸、一身和满手的白色面粉……“我正在做番瓜饼。”谭大维赶忙说明。
“陈伯呢?”舒飞奇怪他怎么没留下帮忙,厨房里一桌、一地都是未经整理的生肉、菜叶……她从来没看过比这里更凌乱的地方。
“被我赶出门了,我不要他在旁碍手碍脚。”
“那我呢?”
“妳不一样,我需要你帮我加油。”他从身后环住她并亲吻她的脸颊,这个动作亲昵异常,却是不含任何。
“让我来吧!天下没有一蹴可几的事,而且你若想早点开饭,就得瑞把椅子坐到旁边去上她半恳求半命令的要他离开工作区。
有个长年卧病在床又好美食的母亲,舒飞早已练就了烹饪的好本领,她看看现成的素材,便在心中拟好了菜单。
等品尝完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后,让大维心满意足的叹道:“好久没这般开怀畅饮了!妳到底是什么人?能手脚俐落的烧出这么多好吃的中国菜?”
“美食主义者通常都能做个好厨师,何况我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还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分。
“聪明到不愿把自己托付给一个男人?”
“在我的理想没实现前,我不能失去独立。”
“妳的理想到底是什么?除了堪称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外,我看不出妳还有其它技能?”
他的话虽然苛刻,却也都是他眼见的事实。
“我……”她居然无言以对,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要做个名扬国际的画家,她害怕人家会笑这是孩子气的梦想,但是卓凡就能了解这点,并不断的鼓励自己朝这条路走去。只要世上有人爱我,我就不算白活——她一直是这句话的信徒,所以她再度放弃向谭大维说明的机会。
“唉!奢求会遭到报应的,我怎么老是想不通呢?好了了我们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吧!”
他取下椅背后的夹克为她披上。
“你自己就不用穿外套了吗?”她连他会不会冷的问题都开始放在心上了。
谭大维卷起衣袖露出结实的臂膀,笑道:“我这么强壮,还怕那点海风?要不是担心妳再受风寒,我们还可以去游泳呢!”
“怎么可能?现在是冬天呢!”
“来,我带妳去看!”
舒飞一走出屋子,顿时忘了呼吸,眼前就像一幅风景明信片远远的是青翠山脉,棕榈和尤加利树一望无际,不知名的繁花开遍四周,头顶的天空则是一片蔚蓝。
在灰暗、潮湿的台北待了好一阵子,她像从冬季一脚踏进了夏季。如果不是次上颈子的和风清爽无比,她真会以为自己还沉睡在梦里。
在这个气氛祥和的小镇,谭大维似乎也不一样了,他不再事事笃定、喜欢妄下结论,因此即使是心存偏见,舒飞也不得不承认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周到。每天中午小憩片刻,他就带她去各个度假胜地游览、晒晒大阳,傍晚在海边小店吃海鲜……,什么都由谭大维安排得好好的,她只要进食、睡觉就可以了,这是她印象中过得最安逸的一段日子。
不过,她很清楚这种生活持续不了好久,因为她还有好多事没做,谭大维野心勃勃的一面也不可能就此消失,这般情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她依然是爱得痛苦,所以在镇上闲逛时,趁着他在看土产的当儿,她还是把那封写给卓凡的信寄了出去。
这天晚上,他们走进一家小陛子吃刀削面,望着厨师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飞快的削着手中面榴,舒飞忍不住问道:“你猜他有没有失手过?”
“难免吧!”
“是跑进了面梅?还是掉到高汤里?”
“别说了!”他匆匆打断,把面碗一把推开。
按着他们又去吃肉圆、喝鱼丸汤……,等回到恒春天色已经暗了,海边还残存着一轮红艳艳的夕阳。
“那是什么?圆得如此完整?”舒飞眺望着海面。
“夕阳啊!妳没见过了”
她以幢偎的眼光望着远方,紧跟着头也不回的跑下岩石,像游鱼一般的投入大海,她努力的向前游去,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阻碍了她的前进!
“安琪拉!”谭大维气急败坏的在岸边唤她。
她回望那伫立沙滩上的高大身影,而就在此刻夕阳落人了西边,光影剎那间退去,彷佛有只黑色大手遮住了一切,把他变成她心怡已久的卓凡……她湿淋淋的投入他的怀里,初次体会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妳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吗?”他感受到她心底的哀伤,不由紧搂着她,并渴望知道她对爱情的看法。
“记得有人说过:真爱就像鬼,我们都相信它的存在,自己却不曾遇到过。”她摇头叹道。
“不要契约,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已考虑多时,现在终于说出口了。
“不可能的!我们总是格格不入,而且我也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她竭力保持轻快的口吻,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如果妳不喜欢台湾,我们可以立刻离开。既然妳喜欢阳光,澳洲现在是夏天,我们可以到袋鼠岛参观野生动物、到芭萝莎山谷饱览葡萄酒乡和品尝各式美酒,如何?”他忘了自己是诸事待兴,只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方可雯呢?你们不是准备要结婚了吗?”
“说实在的我不能保证什么,一切没有计画、没有合约也没有解释。”他的声音既镇定又理智。
“我能信任你吗?”她月兑口问道。
“妳的口气大得像个富有的女强人,妳该不会是“罗马假期”里出游的公主吧?”他嘲讽的笑道,颇有“我能信任你吗?”这句话该由他来问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