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前次在“天堂鸟”被骚扰的经验,舒飞再也不敢随意和陌生人搭讪,她垂目低颔的走进了“终极乐园”,立即有位侍者迎来:“安琪拉小姐?请跟我来。”
她跟随他来到紧邻花园旁的餐厅,这儿居高临下的可以清楚得见园中景色,她觉得自己像走入了一个梦境,砖砌的拱门上爬满了紫藤和九重葛,园子里盛开着娇艳欲滴的玫瑰,难道春天提前来临了吗?舒飞百思仍不得其解,前几天还大雪纷飞地把整个纽约市覆盖成一片白色大地,这会儿就满园的蛇紫嫣红了?待发现这些植物不过是生长在温室中:她又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侍者送上一盘经过雕琢的花式水果,她拿起银制的叉子,吃了几片奇异果,还没见到谭大维的踪影,而更奇怪的是诺大的餐室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连侍者都深怕打扰她似的,在送了面包篮后又退下去。
舒飞等得不耐烦了,但见花园里的池鱼游得好不快活,她于是携出面包篮,把面包一个个捏碎后丢进他里喂鱼。由于未戴腕表,她并不确知自己究竟等了多久,而且温室里的灯光亮如白昼,很难推测出确切的时刻,但她已有如等候一世纪般的长久,因此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不料才起身,她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她缓缓回首,看见身着灰色西服的谭大维正步下阶梯,面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怎舍得把妳最爱的面包都喂了鱼?”他的神态如故,依然自负的不得了。
“等着品尝生蚝和牛排大餐,不用先填饱肚子吧?”
“妳饿了吗?”
“是因为你迟到太久。”
“不!我早就到了,先是忙着点餐,接下来便是看你喂鱼啦!”
舒飞怦然心动,那么自己方才一举一动不都落人了他的眼底?
谭大维轻拥她的肩头,带她回到餐厅。室内仍然空无一人,她感到好奇:“生意怎么会这么差?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来用餐?”
“这里一向是坐无虚席的,如果不预先订位便进不来。”
“那为什么看不到其它客人呢?”
“答案很简单,我不过是把整个餐厅都包下来了。”
侍者开始上菜:形形色色的食物令她目不暇给,但是每一样都只有一点。
“这么多菜?只为了我们两个人而做?我们却仅吃一口?实在太浪费了!”她认为他是在向自己炫耀他的财富。
“妳在替我的花费心疼吗?这才真是奇怪了!像妳这般美丽的女人,不是最喜欢享受独特的风味?妳的客人难道不想讨妳欢心?”他似乎相当惊讶,也十分关心。
“我就要离开曼哈顿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因为我吗?”他紧皱眉头。
“可以这么说。”她说得是实情,却不想多宝唇舌详细解说。
“我该如何补偿妳呢?”他的神情透出少有的认真。
“不劳你费心,谢谢!”她仍不愿松口,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她连在纽约生存都有问题。
“要不要再吃一些?”
“不必了,你自己为什么都不吃?”
“我喜欢看你吃——那种吃什么东西都津津有味的模样,看了就很开心。”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的眼神十分深沉,却仍然透过眸子传来一波波的柔情,舒飞感到不安,于是转脸望向窗外:“你没把花园他包下来吧?怎么园里一个人也没有?”
“餐厅和花园是一起的,我认为妳值得投资,所以等我结束了这里的业务,妳和我一起回台湾好吗?”
“做你的情妇?”
“妳以为情妇是很容易当的?我想妳是不会称职的,所以妳的头衔应该算是女秘书吧!然而我并没有公事要你处理,顶多是陪我参加些应酬,妳不会懂得——在台湾的交际场合若没带女伴同往,那顿饭可有得拖了,不是酒廊就是舞厅,再加上KTV,还有……。我目前没心情和朋友们杀时间,因此我希望邀妳陪我回去一趟。”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份聘书?”
“如果妳坚持的话,毕竟这也算是一件工作。”他耸耸肩答道,一面从路易威登公事包中取出他的笔记计算机。
“聘书上还应明文规定一些相处原则,以保障我们双方的权益。”
“妳有月复案吗?”谭大维对这个提议他颇感兴趣。
“得看你是否合作了!”她吃完面前各式精致的心蛋糕,便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一、供应日常生活所需之外,周薪为一千美金。
二、要有专用套房,未经允许者不得擅自进出。
三.不可拆阅私人信件,并不得过问私生活。
四、绝不谈情说爱,更不得有任何亲密行为。
五、如果有一方感到相处不易,合约自动终止。
她颇为自得的把话说完:全想谭大维何等精明,他断然不会接受这般不合理的条件。不料,他居然一口允诺:“没问题!妳的价码不高——这正合我意,但是在尽义务之余,我也应该享有相对的权利吧?”
他说着便将用计算机打出来的聘书上,又附带打上十项条文,一副五项是舒飞可享的权利,而六至十项则是她应尽的义务:六、合约生效起,便不得与其它“客人”来往。
六、出差各国时,得有随行在侧的心理准备。
八、视工作需要而弹性上班,每周休息两天。
九、出席社交场合,必须穿著“制服”。
十、要能守口如瓶——不能透露彼此间的雇主关系。
“你真的没有其它目的?”
“放心好了!我们只是种工作上的搭档,而且有规则可循。再说我的定力一向很好,除非是妳主动挑情。”
“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管你有多富有,也不能满足我的。”舒飞相信只要自己心里清楚,什么事都伤不了她。
“对了!一直想要问妳,妳到过台湾吗?”谭大维早已将她认定为日本人,由于日本曾占领台湾五十年,他因此不必像对其他外籍人士一样,要解释半天才能让他们认识“台湾”。
“从来没有去过。”她认为这属于自己的隐私,所以不必据实以答。
“那么妳也不会说中文了?”
“请问,我会因此而不被录用吗?”她反问道。
“不,这样反而简单,因为妳将是台北社交圈里的新面孔,会有许多人对妳以及我们的关系深感兴趣,新阊界和社交圈的朋友都会到处打听妳是何许人也,妳只要微笑不语,就能保有神秘感,这正符合我要你守口如瓶的规则。”
“但是我懂得不少其它国家的语文呢!”
“妳会有机会派上用场的,不过不是在台北。”他向她伸出手:“一言为定?待会我还要赶飞机去其它地方,参加明早举行的一个重要会议。”
“一言为定!”她严肃的与他握手。
“妳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如何?我想你的字典里必然找不出“难”字。”
“也好,就从明天开始吧!我想妳的字典里也找不出个“忍”字?”他又用诡谲的眼神看着她。
舒飞也以笑容回敬,心里却大摇其头——和谭大维牵扯不清的下场一定很惨,因为他们两个的世界完全不同,他高傲,专制又富有,而她则穷困、独立又具有一身傲骨,他们之间的任何关系终将会以“不欢”收场。但是,眼前她已别无选择,不但母亲疗养院的费用由不得她赋闲,她认为自己也可趁此机会前往台湾一探身世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