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地工作几天下来,舒飞已察觉这儿与昔时经验最大差异之处乃在于:主仆有别,服务人员都有等级的区分,更何况是顾客与仆人。或许这与曼哈顿光荣的历史和高雅的环境有关,许多国家的君王、总理、首长、名人与明星等都曾住饼这里,他们是绝不轻易与人交谈的,更需要保有自己的私密生活。所以这个传统因袭下来,便为一种成规;如果不是顾客要求服务,任何人都不得走进他们的房间。
舒飞也学会了尽量回避客人,她这时也领悟到母亲并不是骄傲才不与服务人员做朋友,实在是成人的世界里有大多冲不破的界线,在阻碍人们心灵的相互交流,而当年的她若不是个孩子,就算她乐于伸出友谊的手,人家也未必敢相握。
由于对每个房间都很熟悉,工作便也惊轻就熟。完工后,舒飞把手推车送回服务室收好,莎芙正在那儿装烘干整齐的毛巾与床单。
“妳真好命,现在才一点呢!”
“这几天下雪嘛,住进来的客人不多,我打扫的顶楼许多房间都是空的。”舒飞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通常客人都在午后外出应酬,当“请来清扫”的牌子未挂出前,她们是不得进去打扫的。
“要不要喝杯茶或是咖啡?”莎芙还想找她聊天,反正服务室的餐饮是应有尽有。
“不了,午餐都还没消化哩!”舒飞一向佩服欧美人士的午茶习惯,咖啡、红茶加各式水果、面包、蛋糕的摆满一桌,想要维持苗条的身段还真不容易呢!
一出门,她的手便伸进了围裙口袋,模到卓凡的信,心头立刻涌上了一股温馨,她迫不及待地想看信,可是她又不想回到地府般的寝室,阅让卓凡优美的文字理应找一处美妙的地方,再想到总管也不喜欢她们在上班时间离开工作所在地,她因此决定溜进顶楼的雅仕套房,那儿还可以遥望对岸的自由女神,空着未免大可惜了!
舒飞静悄悄地走过长廊,趁四周无人的当儿溜进了雅仕套房这个房间的豪华装潢仅次于总统套房,而总统套房通常只为各国总理与首长级的政要开启,社会名流能住进最好的房间便是雅仕套房了。
从书桌上拿起拆信刀,舒飞坐往矮九上有着盆花的沙发椅,欣喜地走进只属于她和卓凡的世界舒飞: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我的小朋友真的是长大了。
还想不想听故事?或许妳曾经找过,但在今晚入睡前,我要想象自己正坐在妳的床边,为妳诉说这个床头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名叫艾比弥西,他没有爸爸和妈妈,一个人和一些小孩一起住在森林里,这些小孩和艾比弥西一样,都没有家人,但因森林里到处生长着甜美的果子,还有各种争奇斗艳可供食用的花朵,能让他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一个名叫潘朵拉的女孩来到了他的家,她对那个摆在墙角的箱子极感兴趣,便再三怂恿艾比弥西把它打开来看看,他先是摇头:“那个送箱子过来的人曾郑重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它。”
“他放在你家不就是给你的礼物吗?里面一定有好玩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是奇珍异宝呢口”潘朵拉发挥了她的想象力和说服力。
艾比弥西其贵也极想知道箱子里的秘密,便任由潘朵拉解开绳子、打开盏子……“咬呀!”箱子轻启,缝隙间突然飞出一大堆像虫子似的东西,潘朵拉惊吓得手一松,箱子又闪上了。
就在这时,窗外的阳光消失了,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昏暗,黑漆漆的四周,到处飞舞着形似蝙蝠的虫子。
这些飞虫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原来牠们是世界上所有不幸的化身:牠们是致病的虫.忧郁的虫、恐罹的虫、忌妒的虫等等,就因为这原因,使得世界上的小朋友身心都受到了干扰。
好在,当艾比弥西感到病苦不堪的时候,箱内传来细微的女声:“快放我出来,快呀!”
这个细小的声音相当的悦耳,并且充满了亲切、安详的感觉,艾比弥西仅犹疑了一下,便毅然掀开了箱子。
“我是“希望”。”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精灵,搧动着薄薄的翅膀,遂是轻声软语的说道:“你也可以叫我“梦”,为了补份前面那些小敝物所带来的不幸,所以神也把我安排在这个箱子里面。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虽然有时妳会怀疑我的存在,但在适当的时间,我会舞着闪亮的翅膀出现在你的面前。”
笔事就在这儿结束了。妳相信世界上有潘朵拉吗?可是,妳想想就一定会明白,我们身边不是常有人做错事,使别人受害之余,自己也痛苦不堪吗?所以千万别学潘朵拉。在我们所虚的社会中,也有无数的箱子存放各个角落,里面或许是、或许是暴力……,也或许存在着希望。但是在妳尚未准备好之前,可别贸然去开启其中的任一个箱子。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然而这些年来,我早已将妳视之为“自己人”。也因为我们不曾碰面,不用担心妳会笑我这个“老”朋友,我甚至可以告诉妳,妳就是我的“希望”:要不是妳的适时出现,在画完那幅“海葬”之后,我就会从此封笔,而免得了无生趣了。
很想送妳一份毕业礼物,但不知什么是妳最需要的?可以给我重点提示吗?
永远关心妳的卓凡
舒飞看完一遍,又重新阅读起,心底赞叹着:卓凡还真是说故事高手,更为他将自己视为“自己人”而雀跃不已!她一时冲动的走向书架,想用饭店的信纸写信给他,让他收到信后大吃一惊。可是,她才起个头,手上的笔就没水了,她打开抽屉找备用的笔,却听到门口
有人低语,原来她太急着看信,没注意到这个房间已有客人住进。她惊慌地环视周遭,这才看到书桌上有本“时代杂志”,而茶几上的盆花其实早就在提醒她:这是有人使用的房间。
现在想要出去已来不及了,舒飞绝望之余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把写有卓凡名字的信纸塞进口袋,匆匆跑入里间的卧室。
紧跟着,客厅传来关门声,和一对男女的交谈:“妳回台北吧!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懂,我以为我们会有结果。”
“那是对妳而言。”
舒飞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他们说得竟是她熟悉的中文,更何况房门是敞开的。才几句话,就足以令她认为外面那位男士一定是个极其无情的人,而且他的声音也是她从所未问的冷酷,她忍不住要为他的女友叫屈。
“难道你不爱我了?”
“妳是知道的,我从未说过那句话。”
“可是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永远等你。”
“不!我早就告诉过妳一切没有承诺。”
那个女人开始低泣,舒飞原指望他们坐一会就会离开,但照这般光景是不可能了,她因此决定站出去自首。不料,一踏出房门,一个高大、黑发的男子便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大声的用英语喝道:“谁让妳进来的?”
“我刚刚打扫完您的房间,先生。”舒飞有意把英语说得纯熟,她可不希望他们知道她听进了所有的谈话。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借口是破绽百出,如果她是进来打扫的,那么大门一定停开着,同时手推车也会放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