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即转身去收拾炉上的锅具,没看见廖大期那张胀红了的脸。
廖大期轻轻的吐了一口长气,心中有些微微的失望。
接著他有些讶异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不成他希望巴娜娜对他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
连他自己都觉得纳闷。
巴娜娜边收拾东西边说:“怎样?你对本店的招牌汤还满意吗?”
廖大期没回答,闷不吭声的喝著汤。
巴娜娜回过头来看著他。“喂,怎么不说话?廖大期先生。”
廖大期为了掩饰心里的怪异想法,随口一说:“呃,我在想你是怎么料理这道汤的?”
“你想知道吗?秘诀就是『汤头』。我用了蔬菜高汤。”巴娜娜说。
“可是我没看见你熬制什么高汤啊?”
“这是我昨天夜里花了两个多小时细火慢炖才有的成果喔,想不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呃,不过,老实说,这高汤本来是准备用来当汤面的汤头的。”
“嗯,你会想到这样变通,可见你还满细心的!”
“哈,终於发现我巴娜娜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三脚猫了吧?”
“我几时这么说?我可从来没这样说过你喔!”
“那你觉得我的厨艺怎么样呢?”
“神乎奇技!”廖大期答得乾脆,这一次却是肺腑之言。
“啊,真是谢谢你。你也很厉害啦,能尝得出我料理中『真味道』的,你还是第一人喔!”
“这么说我是唯一懂你的人啰?”
“错了,应该说你是唯一懂我料理的人。”
“这有什么差别?”
“差别大了!料理是料理,人是人。懂得其人的料理,未必懂得其人。懂吗?廖大期先生。”巴娜娜转过身去,继续手边的工作。
“那么你这个人是不是和你的料理一样,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懂得的呢?”
廖大期话中有话。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巴娜娜的背影。
“我啊,没这么复杂吧。只要感觉对了,很容易就会对朋友敞开心胸的。”巴娜娜说。
是吗?
廖大期喝完了手上的汤,又再去盛了一碗。
他突然将话题一转。“你还常去写生吗?”
“是啊……咦?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常去写生?”巴娜娜停下手边的工作,一脸的讶异。
廖大期支吾著。“呃,我听成媚提起过。你是不是对绘画很有兴趣?”
“是啊。虽然毕业后接触的是插画的工作,可是工作之余我还是喜欢画一些自己真正想画的东西。”
“这么努力,想开画展啊?”
巴娜娜笑了。“你说对了,这是我的梦想之一。我希望能开自己的个人画展。”
“那你为什么不去做呢?”
“开画展?呃,事实和梦想总是有段距离嘛。”
“你这算是……放弃吗?”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放弃。只不过把实现梦想的『那一天』稍稍延后了一些。我知道我的梦想还在那里,而我正朝著那个方向走去。”
“难不成你现在接下小吃店的主厨工作也是实现梦想的方法之一?我真的看不出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巴娜娜怔了一下。“这……纯粹是个意外。呃,这只是暂时的。”
她接著说:“啊,别光说我。你呢,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廖大期先生。”
“呃,我……我生平无大志,没什么梦想。”廖大期说。
巴娜娜不相信的瞅了廖大期一眼。“哦?”
“所以我很羡慕你。真的。”廖大期补了一句。
他真的羡慕她。
他羡慕她始终未曾放弃自己真正想要的。
这天晚上,廖大期回到他的住处。
他从储物柜里找出一幅画。
那是一年前巴娜娜那幅“未完成”的画。
画作已用画框裱了起来。廖大期伸手去触模,隔著光滑的玻璃,他仿佛可以感受到画作真实的笔触。
这是一幅描写山里雨后即景的画。
雨后的天空,像暍饱了蓝色墨水的精灵,仿佛掐得出水来似的。
好几次他都有个冲动,想拿起画笔将这幅画作完成,然而最后“理性”总是战胜了“感性”。
他清楚的知道,绘画只能是他冻结在心灵深处的一个梦想罢了。
是的,那曾经是少年廖大期的黄金梦想。
为了生活,他硬生生的放弃了。
他看著画,忽然想起巴娜娜说的话:
“我从来没放弃。只不过把实现梦想的『那一天』稍稍延后了一些。
我知道我的梦想还在那里,而我正朝著那个方向走去。”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第六章
廖大期来到巴骄小吃店
店里没有客人,巴骄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打著盹儿。
廖大期进了门,巴骄忽地转醒。“欢迎光临!”巴骄大声喊著。
当他看清楚来人是廖大期时,连忙自嘲的说:“哎呀,瞧我最近是怎么了?爱打瞌睡不说,整个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老是无法集中精神。”
“巴老爹,你最近的精神的确是差了点,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哎呀,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还会有什么问题呢?不过是人老了,多少会出现一些精神不济的时候。”
“我还是觉得你最好找个时间到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比较好。”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过,我想再过一阵子吧。我会找个时间到医院去『逛逛』。嗯,也好久没出门去透透气了。”
变医院?这是哪门子的“娱乐”?
廖大期没再说话,巴骄则是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廖大期走进厨房,只见“主厨”巴娜娜也闲著没事,正面墙而坐,嘴里不知在哼著什么歌。
廖大期回头看看这连一位客人都没有的店,和早已进入“冥想世界”的巴骄,再看看躲在厨房一副自得其乐的巴娜娜,他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这样的店为何还能继续生存?”
“巴娜娜。”廖大期喊了一声。
巴娜娜毫无反应,依然面墙哼著歌。
廖大期走到她身后,才发现原来她正在听随身听,难怪他喊她,她都没反应。
廖大期索性将巴娜娜的耳机取下来。
巴娜娜因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而吓了一跳。“喂,你干嘛?把我的耳机还给我。”
廖大期没理巴娜娜,反而戴上耳机。“我很好奇你在听什么。”
“喂!我听什么音乐,干你什么事啊?廖大期,东西还我!”巴娜娜说。
他把耳机还给巴娜娜,意味深长的看著她。“哦,听老歌啊。”
“怎样?不行吗?”被廖大期这一干扰,巴娜娜索性不听了,她关掉随身听的电源,将随身听和耳机收到一旁的架子上。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当一个人开始听老歌的时候,那表示他的人生已经开始进入『回忆』的阶段了。”
“那又怎样?回忆总是美好的。况且缅怀往事,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当然当然!不过这也意味著你的心灵已经开始慢慢『老化』了。呃,等等,我好像说错了,我忘了你也三十了吧?三十岁听老歌,刚刚好。”
“什么三十岁?我才『二十九』。”
巴娜娜说完才发觉自己连这一岁也要计较,莫非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老得开始斤斤计较,即使年轻个几个月也觉得好像就可以摆月兑老化的事实?
“二十九岁也好,三十岁也罢,你知道吗?在日本有一种说法,女人一旦过了二十八岁,就像变了味的蛋糕。”廖大期说。
“那是大男人本位主义在作祟!大部分的男人根本就是用『下半身』在思考的动物,在你们眼中,真正的女人只能往二十五岁以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