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上了吗?他还在听吗?为什么没有回应?为敏脑袋昏昏沉沉的同时,叶耘的声音却清晰起来。
“为敏?”电话那头清楚地喊出她的名字,他知道是她!说不出理由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
“你在哪儿?”对方又问,声音有几分迟疑。
为敏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在家。”她的声音还是掺了些哭的鼻音,一听就分分明明。
叶耘没说话了,静静执着话筒。
“你和二伯提那件事了没?”没有开场白,没有问候语,为敏直接就进入主题。
换叶耘那儿闷不吭声起来。
“叶耘——”
“明天有空吗?我去看你再谈。”叶耘对她说着。
留了时间,她挂上电话。
默默坐在柔软的床褥中央,许久她才惊觉的用手背抹去脸上残余的水气,为什么会掉眼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当叶耘的熟悉嗓音,低靡的飘闪进她耳里,一种压抑了许久的冲动,又骤然深深扩散,泪水就不由得坠下。
明天,明天就可以见到叶耘了!
躺在床上,闭上眼的那一瞬,她竟始终都没想到母亲要她劝劝叶耘的话!
明天!和叶耘见面的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带着一些不安,一些期待,叶为敏进入了梦乡。
闹钟毫不迟疑,毫不留情的铃铃作响,为敏勉强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睡眼惺松中,为敏犹记得第一堂有课,匆匆的盥洗后,她刻意挑了件崭新的紫色碎花窄身衬衫,搭上一条水蓝色的宽筒牛仔裤,俏丽中不失一种娇媚的味道。
依惯例地,她坐上她习惯的位置,懒懒的摊开书本,双手支着下巴,眼光落在窗外亮亮的绿意中,怔怔地就发起呆来。
她就这样恍恍忽忽的等着上课铃响,随着周遭同学的动作而翻动书页。台上教授张张合合的嘴型,她根本辨别不出有任何意义,
“小妞,你怎么啦?心神不宁的?”趁着讲台上讲的口沫横飞的教授,翻转身去板书的片刻,坐在为敏身旁的王蔚晴用手肘撞撞她,低声问着。
为敏摇摇头,挤出一丝若无其事的笑容,“没有,昨晚没睡好。”
“该不会是和那块牛皮糖吵架吧?”最爱捕风捉影的小艾,臆测着她脸上的些微郁闷。
“你少乌鸦嘴,人家还在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的阶段呢!哪来的架可吵,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害相思啦!”短发俏丽的何伦不甘寂寞的也插上一句。
“不会吧?为敏?”王蔚晴挑高了眉,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她。
实在会被这些好事者打败!为敏被她们逗笑了,“胡扯!”她和王蔚晴一向对校园中那些无时不刻搭黏在一块的情侣很感冒,谈恋爱归谈恋爱,保留部分个人单独的生活,也是必要的。想念常忻?也昨晚才见到他呢!两人又是邻居,不怕碰不到人,就怕见面次数太频繁,很容易就“两看相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亏这伙宝贝蛋想得到!偏偏王蔚晴仍旧拿着怀疑而调侃的眼光看她,无计可施的当儿,为敏只能假装少根筋,把自己的注意,重新召唤回书本。
下课铃一大作响,王蔚晴顾不得老师还在,揪住为敏的胳膊,“嘿!我瞧得出来你有心事,老实招喔!”
为敏一面回头朝她扮了个无奈的鬼脸,一面往教室门口去,突然,她撞上了一堵墙,肩膀臂箝扶住。
她猛然一望,叶耘就站在她跟前,虽然昨夜约定了,但他近在眼前,仍不免令她几分讷讷。
“走路不看路的毛病,仍没改!”叶耘淡淡的说,一手接过了她的大背包。
“啊!”叫出声的是王蔚晴,为敏有点局促,也许是王蔚晴的惊呼,附近有几个同学好奇的投去一瞥,看得为敏更是惶惶。
“蔚晴,我有事先走了!”为敏对身旁的好友说,叶耘亦向王蔚晴点头致意。
望着两人行去的背影,王蔚晴心里浮上一个大问号:“小妮子最近在走桃花运吗?”
她的眼里出现了一抹深思的神色,望着为敏和那个不知名的高瘦男孩,背影渐渐的消失在她的眼界,吐了一口气,她也迎向阳光里。
阳光纷坠的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散发着属于青春的馨香,絮絮白云,悠然地挂在浅蓝色的天空中。
“刚才那是我们中文系的系花。”为敏主动开口闲话家常,视线透过眼帘,落在叶耘身上,他似乎又瘦了,原本就沉静的他,更显得几分深沉。
“真的呀!真后悔刚才没清楚欣赏。”叶耘浅浅的一勾嘴角。
什么话?没注意到?王蔚晴就像一颗熠熠发光的星星,搁在哪儿,都会引起骚动的,没看见?简直是对系花的不敬。
“该看的没看到,那你看到了什么?”为敏不经大脑就冲口而出。
一瞬间,只看到叶耘有意无意的扫了她一眼,她的心脏无端的加速奔跳起来。
“去学校后的‘浅留轩’吧!那儿的咖啡不错。”为敏急忙转移话题。
叶耘只是笑笑的应允。
“浅留轩”的装璜是模仿英国古堡的布置,颓圮失修的韵味,加上墙延蔓生而下的黄金葛以及昏黄淡淡的灯光,都令人有种错置的感觉。他们仿佛从阳光底下,迅速坠入夜里。
“昨天妈妈才告诉我你的事。”侍者送来香郁的维也纳咖啡后,为敏说。对于自己能和叶耘坐在这里开诚布公道谈话,她自己也有几分惊奇,自从昨天中午看了信后,原本以为自己更加不能面对叶耘的,哪知事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她竟然有种窃喜的愉悦!
“你跟二伯谈论吗?”为敏又问。
叶耘摇摇头,望着为敏那张坦挚加上询问的脸,他如何能把心中那份卑微的奢想说出来?恢复本姓后,他就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等待她的回音!虽然在繁叶山庄中,她不曾接受他,但爱情岂容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心中一直有个不敢戳破又无力实现的梦想。
“你爸爸……我是说亲生爸爸怎么说?他的太太……又怎么说?”为敏企图让自己的措辞不要太尖锐,可是,她又有那么多的事想问他呀。
叶耘又再度摇摇头,“他始终没有再娶……没有太太!”
“啊!”为敏意外的轻呼。
“家中虽然强迫他和我妈分开,在他的坚持下,却也始终再没有论及婚嫁。”叶耘简洁的说着。
“那么你是他唯一点子嗣了?”为敏对他所说道一切,是那么意外而震惊。
叶耘望着她,原本以为她是来做说客,坚决反对这档子事的,然而她的表情却告诉他,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的心里陡然泛起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那么你是必定要跟生父姓罗!”为什么她的声音竟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喜悦?
“你那么希望我不姓叶?那么希望和我断绝所有的关系?”叶耘忍不住一口气的说,心情的苦涩自不在话下。“没想到我竟有这么惹你生气,为敏,经过了那样一次事件,我们心中都有疙瘩,叶耘不会再是叶耘,叶为敏也不会再是叶为敏!”他推开椅子,有夺门而逃到冲动。
“叶耘!”叶为敏睁大了大眼,她从没见过他那样激烈猛动。
“为敏——”叶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抱歉我的自私弄拧了我们原本美好的情谊。”说毕,他殷红了双眼,走了出去。
为敏不发一言的怔坐在位置上,天哪!她是要跟叶耘谈他的身世,怎么又转回他们的问题!他又以为她恨不得他远离她的生活,从此不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