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看是不是去拒绝胡家的提亲好了?”程夫人打著商量的语气,殷殷离家时,不是说只要拒绝了胡家,她就会主动出现吗?
“听自瑞兄说,他请了位西席来指导胡泯,这孩子近来收敛很多。”程义再度提出他的难处,对方尽心尽力,他又如何能垮下老脸反悔。
“谁知道这是不是片面之词!”程夫人一口气从鼻子中哼出来,“那胡泯的恶名昭彰又小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有道是『江山易改』。”
“嗯,不然我改天找个时间去胡家拜访,顺便探一探胡泯的状况好了,如果他真的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我也比较容易开口回绝。”程义原本坚持的态度,也因女儿的出走而有软化的倾向。
“嗯!好吧。”程夫人点点头,对于程义所提出较委婉的方法,表示赞同。
只是思女心切,心上沉淀淀的仍压著一块大行,令她舒坦不过来。
殷殷,你现在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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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青儿慌慌张张的冲进书房,一口气还没喘过来,急呼呼地喊叫著。
“又怎么啦?”胡泯问,他正坐在书案前,有板有眼的遵循程殷殷的交代在背书呢。
“听说程家老爷明天要来咱们家做客哩。”青儿刚才从未总管那儿听来的。
“那干我何事?”胡泯还没明白青儿话中的意思,漫不经心的问。
“怎么不干你的事?他是来看女婿的,来考你的呀!万一你不合他的意,他就不把女儿嫁给你了呢!”青儿跺跺脚,这个程老爷有个才高八斗的女儿,想必少爷难捱啦!天知道他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题目呀?
胡泯精动的眼珠子一转,心中掠过-个念头,他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是吗?他是来考我的呀?”
“可不是,少爷你还是快去请殷夫子来替你恶补一下,免得明天出糗,那多丢脸哪!”青儿好意提醒著。
胡泯的嘴角却提起一丝浅笑,考倒他?那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呢!放下书册,他的笑意更深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等著程家老爷子来看他的“东床快婿”是什么样的德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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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程殷殷坐在床沿,慢慢地把她束胸用的白绫布带解下来,呼--终于可以好好地,舒坦地吸一口无拘无束的空气了,在身上绑块布条,还不是很轻松的事呢,一口气郁闷在心口,就是不敢大力吐出,唯恐属于女儿身的那份玲珑浮凸的曲线,泄了她的底。系好了单衣,程殷殷又动手解开头上束发的髻子,一头如漆黑瀑布的乌丝,如丝绸般的长发披散在她肩上,拿起竹制的发梳,她开始轻轻刷起头发来,虽然锦儿一再警惕她要小心,最好不要拿下束胸的布带,不要解开束发的髻子,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了!要扮演好一个男人,委实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咧。
而在伪装了一月后,也该给自己一个松口气的片刻吧?她梳齐了发丝,吹熄烛火,愉快的钻入温暖的被窝中,睁著大大的眼睛,揉不进一丝丝的睡意,一轮仿佛才从清水中浸过的洁净明月,温柔婉约地挂在窗边。
来到胡家,前前后后也有个把月余了,生活委实无忧无虑,胡自瑞忙得很,长安首富岂是如此轻松的头衔?为了经营那些庞大的家业,他常常是好几日不见踪影的,这倒也好,免得时时要和胡自瑞碰面,令她心虚不已。像上回,胡老爷突然兴致一起,找她上“闭心自慎居”品茗闲聊,在那儿的两个时辰内,她简直是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深怕被胡自瑞识破自己的女儿身,那可就麻烦啦。毕竟“程殷殷”,“殷为程”这两个名字的破绽太多,明眼人一看就生疑心。
好在胡自瑞只是找她随便谈谈,并没有疑心什么,她满手黏湿湿的冷汗,也才稍稍止息。
胡泯知道自己的爹找程殷殷品茗闲聊后,打趣的对她说:“好在我是独子,没有妹妹,否则我爹非找你做女婿不可!”
程殷殷皮笑肉不笑的抿抿嘴,心想:要是胡泯有个和他半斤八两的妹妹,那可真教人不敢领教。话虽如此说,但扪心自问,在胡家暂居的这些时日,胡泯对她倒是礼遇客气得很,没有寻常纨夸子弟那种颐指气使的骄纵脾气,她意外的发现,胡府上上下下的仆役,对他们这位少爷的不够精明,不够长进,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顿足,然而也是乐于和他亲近的。那日,她不经意地发现,他竟和一群长工们在厨房后院赌骰子,虽说此风不可长,却也显示了胡泯平易近人,不搭架子的好脾气儿!
这样好个性的人,会是个温厚体恤人的夫婿吧?念头才稍稍闪过,她立即啐了自己一声:“胡思乱想!”胡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呢!对自己的那份宽容,也全都只源于他本身个性的关系,而不是情爱,况且她是要拒绝这门不相衬的亲事,才离家出走的,又因一个不留神阴错阳差的混进了胡宅。如果她对胡泯动心了,岂非天下第一大笑话?
程殷殷翻了个身,想驱走脑中杂乱而紊乱的心绪,胡泯那张坦白的笑脸,又在她眼前招摇,真个是扰人清眠哪!
转了个身,胡泯的五官长相,更明显地在黑夜之中敞开来。
胡泯其实也算得上丰神隽朗,一双剑眉加上那对灵活的瞳眸,怎么看也不像个不学无术的人,若再加上那挺直的鼻翼,薄而略宽的嘴,实在是端正斯文的。尤其是他爱笑,老敞著笑脸的面孔,谁见了都不免要亲近几分的,程殷殷心想:如果他不是胡泯,自己可能会倾心的吧?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眼皮愈来愈重,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
隐约中,她恍若置身于一个黑暗而阗无人气的境域,四周布满了凛冽的肃杀之气,程殷殷惶惶地向前奔跑,脚下的鞋子月兑落了,但她没有闲暇回身去拾,只是拚命的向前跑去,彷若身后正有著一股巨大的危机向她侵袭而至。她惊恐地想出声求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而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恶力量,已然接近她的身后,钳上她的颈项,用力的,狠命的!她惶恐而颤抖无声的张大了嘴……救命啊……救……命啊!
“啊!”程殷殷尖叫著,睁著仓惶的眸子,从被褥中倏而坐起。
“呵!原来是个恶梦!”程殷殷大口地喘著气,背上冷涔涔的汗水,令她心头一凉,怎么会作这样可怕的恶梦哪!或许是日间的负荷太重,精神过于紧张吧!“没事了!”她抚著自己的胸口,安慰著自己,却仍是有股张肆的不安,在她心头扩散--
怎么啦?她张著茫茫然的眸子,坐在床帏之中,远远却听见有股如潮水般吵杂的人声,向她这儿卷来,杂沓紊乱的惊吼声中,喊的是:“失火啦!西厢失火啦!跋快叫醒所有的家丁救火啊!”
失火了?哪里失火了?西厢?程殷殷震骇的一抖,自己住的不就正是西厢?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房里竟然都是烟!浓浓而令人窒息的烟!
失火了,烧到自己住的房里来了!一时间,程殷殷的脑子一片迷蒙,木然的端坐在原处,不能动弹。
蓦然之间,匡当一响,她的房门被撞了开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奔来,正是衣衫不整,一脸惊惶的胡泯,“失火了,你还呆坐在这儿干嘛?”说罢,便伸手去扯她,向门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