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此客栈在长安城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有外地来的客人,随便问一问长安城内的百姓,都能很快找到此地。
这家客栈的主事者乃是杜员外的掌上明珠杜弗菱,自从杜老爷子于前年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后,这家店便由弗菱一手接管,为了要振兴家业,她可是花了一番苦心。为了不让自己被看成扶不起的阿斗,她更要有一番作为给乡亲们看,看看当年那个被赶出石家的女孩,如今有多么精明能干,能力过人。
“七两四钱加上四两三钱……再加上十两二钱……还有这里的八两五钱……”弗菱在柜台后拨着算盘,只见她眉宇深锁,仔细看着帐本上的数字。“不对啊,小狈子,这天顺布庄的秦掌柜跟咱们赊了只烧鹅,钱怎么还没进帐呢?”正在招呼客人茶水的小狈子,听见弗菱叫唤,连忙跑上前来。“我一时忙起来就忘了去收,老板娘,真对不起!”
“要快去收啊,秦掌柜这个人赖帐是出了名的,若不快去收这笔钱,时间一久他就赖着不给了。”弗菱再三叮咛,绝不容许有人赖她的帐。
“是、是,我过中午一定马上去收。”小狈子将挂在颈子上的布巾拿下来擦汗。这老板娘也真是的,每天赚这么多钱,才请他一个店小二,不累死他才怪。
他喘口气准备到厨房时,弗菱却又叫住他。“等等,你过来一下。上个月你打破三个碗,四个茶杯,还有这个月你摔坏一只茶壶,弄倒一盅女儿红,总共是十四两三钱,从你的工资里扣除,你还剩一两六钱,要是没有错的话,在这签个字吧!”
她将清单递到他面前上切公事公办,没得商量。
“没功劳也有苦劳”这话用在弗菱身上是一点用处也没。
“老板娘,你这样东扣西减,我还要怎么养家活口啊?”小狈子上有高堂,下有妻小,凭他当店小二的工资,生活本就拮据,再这样一扣,全家不都要喝西北风了。
听他一讲也怪可怜的,剩下的一两六买块猪肉再多两根葱也差不多,大不了再多买几块大饼,这样要全家都吃饱,确实不易。
“这样吧,我就先预支下个月的工资给你,不过要扣利息的,就先扣你一两一钱好了。”她拨了拨算盘珠子,嘿嘿,又省了一两多的钱。
“老……”
“好了,别再罗唆了,厨房的菜都快凉了,还不端去给客人。”弗菱挥挥手要他别再斤斤计较,若是她不把钱财抠紧点,哪能稳住杜家的产业。
她之所以会将钱财看得这么重,这要回溯到五年前,那时她刚被石家人轰出来,杜员外心疼女儿受到欺负,带着几名家了上石家兴师问罪,一顿大吵下来,杜员外不敌石老夫人的伶牙俐齿,当场厥了过去,幸好大夫急救得宜,才让他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
接下来的两年,杜员外的健康状况每下愈况,加上二娘觊觎杜家家产,迫使弗菱不得不接手杜家生意,谁知二娘趁着杜员外病重之际,哭哭啼啼硬是把几个最赚钱的米行、盐行和酿酒厂给强抢而去,只留下一间最不赚钱的客栈给弗菱。哪晓得一年前请来了一位曾在宫廷御膳房掌过厨的郭无靖,就让这家店咸鱼翻身,成为长安城首屈一指的美食天堂。
这位名叫郭无靖的男子,早在数年前就对弗菱倾心不已,当时他不过是个在街边卖食的穷小子,看着弗菱在市集穿梭的身影,始终对她难以忘怀,但由于天生的自卑性格加上弗菱又火速下嫁石家,让他懊悔不已,只有将全副精力投注在烹饪上,并经贵人相助得以进宫,后来听说她在长安城内开了家客栈,于是借病离宫,辗转来到这里当厨子。
“无靖,你最近做的荷叶糯米鸡口碑真是好极了,光是卖这些鸡,就让我们净赚两百多两银子耶!”弗菱走进厨房,对着正挥汗如雨烹煮美食的无靖,大大赞赏一番。
无靖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但早熟的他,睑上线条刚毅冷傲,只有在面对弗菱时,才会轻绽笑颜。
“赚两百多两?那离十万两还差多少?”
“还差很多……你别问这么多,你的工资我不会少给你的,你只要常常换不同菜色,让客人吃上瘾就行了。”对于无靖,弗菱并不像对小狈子一样,这掌厨者是一家店的灵魂,可怠忽不得。
无靖听了她这句敷衍的话,手中锅铲便停了下来。“弗菱,你何时才答应嫁给我,我快要没耐心了。”
这句真心的表白从半年多前就讲到现在,他是真心爱着弗菱,才会到万利客栈当厨子。
“你先别急,感情的事让它自然发展不是很好吗?”弗菱不敢说重话,他可是杜家的财神爷,嗓门大点都不行。
“自然自然,你说了几百遍要自然,弗菱,你该不会是还惦记着石克佑吧?战事平静至今也有一两年了,他仍音讯全无,你还不死心吗?”无靖大步走出厨房,外头空地上有一口井,他舀了桶水,将头整个浇湿,希望能让自己冷静一点。
“不要动不动就提这件事,好不好?我已快被我二娘搞得耳朵疼死了,你就行行好,饶过我一回吧!”早知他又要老调重弹,她就不进来跟他说话。
“耳朵疼?你耳朵怎么会疼呢?是不是有虫子跑进去?我带你去给大夫瞧瞧。”一听弗菱身体不适,无靖立刻紧张兮兮,就怕她有病痛又不说。
“哎哟,我的耳朵疼是被她念到快烦死,你别大惊小敝行不行?”讨人厌的二娘知道客栈赚钱,三不五时就跑来找麻烦,要不是看在她是爹的爱妾份上,早报官将她抓去挨板子了。
原来不是真的耳朵疼。无靖一听才放下心来。
“那你真的要赚到十万两才肯给我答案吗?”
“对啦、对啦!”她都讲了不下数千遍,还问!
“那你会不会在这段期间接受别的男人,而和别人坠入情网?”他的眼神认真,双手紧紧握着她。
情网?
不要黏死在蜘蛛网上就不错了。
“不会的,我才不会爱上别的男人,我赚钱都来不及了,哪来的时间去谈情说爱?”
“真的,不骗我,你真的不会和别的男人谈恋爱?”只要她不给别的男人机会,就是给他机会。
“嗯。”弗菱给他一记安慰的点头,面对无靖这样天真的大男孩,要伤他的心必遭天谴。
现在她只想好好过生活,让杜家恢复昔日光景才行。
小狈子慌慌张张冲到内院,“老板娘,那……凶婆娘又来了!”
“那女人又来做什么?”只要她二娘来的那天,诸事不宜,百事不顺。
“我也不晓得,你快去看看吧,要不然那些客人就快被她赶跑了。”
“她敢?”听到衣食父母要被赶跑,弗菱焉能坐视不理,要是害她少赚个几两,她会把二娘踢到街上学狗爬。
???
“我说秦老爷呀,你最近都没到我的米行去捧场了,害我还以为你怎么了。看你春风满面,一脸得意的样子,是不是又纳了哪家的姑娘作妾?真是老当益壮啊……”兰二娘满脸的胭脂水粉,全身穿得跟五彩孔雀一样,不停在客人面前走来走去。
秦老爷只是苦笑而不答,在长安城内,谁不知道兰二娘的为人,只要回她一句,她又会说出十句话来。
“梅大姑,你家老爷去年订了坛女儿红,怎么今年都没见他来我店里买酒呢?我看这样吧,等会我让人送十坛过去,会算你便宜点的。”兰二娘换个对象,对梅大姑是又拍肩又扯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