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用错对象。”孙子倩有感而发。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屈仁瞪着两人,最后焦距落在孙子倩身上。
“喂!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不是说已经帮我摆平了吗?”屈仁责怪地道。
孙子倩耸耸肩,“我是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了啊。是他自己想不开、曲解我的话,那可不关我事。”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她猛摇。
“算了!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暂不会来烦我了!只要他不来烦我就行了,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
“小仁,你真的不给人家一次机会啊?看来他真的对你很痴心耶!”唐荷道。
她的话惹得屈仁没好气地偏过脸。
“你如果真那么同情他的话,可以考虑委身于他,安慰他的寂寞芳心。”孙子倩戏谑地道。
“去你的!”唐荷瞪了她一眼。这家伙生来就是要泼她冷水的吗?她真的怀疑自己怎么会跟一个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浪漫的家伙成为好朋友?
“走吧!别瞪了,待会儿要是找不到位子才真的是芳心破碎!”
☆☆☆
为期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
唐荷与孙子倩约好一起逛街,而屈仁则兴趣缺缺未答应同行,因此在考完最后一堂后,她一个人背起背包走出了门。
她心不在焉地走在路旁人行道上,满脑子想着下午要到何处打发。突地一辆机车停在她身边,吓了她一大跳。她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恼怒地瞪着机车上一副阿飞打扮的骑士。
“屈仁,好久不见。”
机车骑士口中吐出的话令屈仁欲出口的咒骂立即收了回去,她纳闷地望着他。
“你是……”
“你不认识我了?”他拿下脸上几乎快遮掉半张脸的墨镜,露出一张颇清秀的脸庞。
“你……”屈仁睁大眼,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嘴也变成了O字型。“严大刚,真的是你!你不是到台北学美发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大刚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由于父母离异之故,所以他从小就被寄养在祖母家里,因为祖母年纪老迈,根本无法给他完整的亲情与教育,因此他的行为渐渐有了偏差。小学时,他还算安分地读完六年,到了国中完全变了样,逃学打架、烟酒槟榔样样来,成了村里人人唾弃的坏孩子。
“哩哩落落”念了三年,好不容易才撑到国中毕业。但毕业后的他竟然变本加厉,混帮派、跑赌场,俨然已有大尾流氓的架势,后来由于政府强力的扫黑,他便借着学美发之名北上避风头,这一避就是两年多。两年多来,这还是屈仁第一次见到他。他变了很多,变得令她觉得有些陌生:两年多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虽然严大刚声名狼藉,但屈仁与他的感情很好。不过他们之间的感情扯不上是属于男女之间那种狭隘感情,反而是一种哥儿们,惺惺相惜的意味。她从不认为严大刚是一个坏胚子,也从不因他罄竹难书的坏纪录而看轻他、疏远他。她认为,他只是一个欠缺家庭温暖、欠缺友情的可怜边缘人罢了!也因为这样的认知,她总不顾家人的告诫,依然与他有往来,她希望自己的友谊能拉他一把,让他能不再继续沉沦。
“本来我昨天就想来找你,但家里有些事耽搁了,其实今天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一到校门就堵到你。”严大刚雀跃地道。
“为什么不到我家找我?”
“你家人不会乐意看到我。”
“怎么会?”她沉声道。其实,她也知道父母一向对严大刚有偏见,尤其是她任教职的父亲更将他视为毒蛇猛兽,严厉告诫她不准与他接近。当然,父亲的话对她而言一向供参考而已。
严大刚见她沉下脸,知道她不喜欢听一些阶级差距的话,遂立刻转移话题。
“你现在好不好?听说你爬山摔断腿休学一年,没事了吧?”
屈仁摇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你看我像有事吗?”
“没事就好。”他点点头。
“你在台北过得好不好?怎么突然要回来?”屈仁饶富兴味地问,没注意到严大刚眼里的一丝落寞。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他苦笑一下,神色有些黯然。“我祖母昨天过世,我回来奔丧。”
屈仁闻言,立刻又惊讶又难过地掩嘴:“对不起!”
“没关系,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祖母,如今她走了也好,省得再被我气得要死不活。”
虽然他极力将语调说得轻松,但屈仁知道,此刻他的心一定在滴血。这世界上和他最亲的人是他祖母啊!他一直想多挣点钱好让祖母安度晚年,却没想到……她难过地看着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你这样会让我感觉在你面前一点秘密也没有!”严大刚有些激动。
她垂下眼帘,心生歉疚地摇摇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缓缓地摇头。“我现在心很乱,还没决定怎么做。”他抬起头,眼里闪着一丝期待:“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不想一个人,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到海边走走?”
“当然没问题。”
她爽快的回答换得他感激的一眼。他发动了引擎,向她示意地拍拍后座。
屈仁把原本斜背的包包放到背后,丝毫不避讳地大脚一跨,坐上机车。严大刚叮咛她抓紧自己后,便加足了油门,摩托车往前呼啸而去。
正和同学在树下讨论功课的米天冷,听到路旁呼啸而过的机车声,不禁皱起了眉。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意外发现车后座的背影有些熟悉,他诧异地挑高了眉。
“天冷,怎么啦?”同学对他突然的分心感到不解。
“喔,没什么!”他一笑置之,掩饰性地带过,但心中的狐疑愈来愈扩大。
第三章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对于笃信天主教的屈家而言,是个非比寻常的大日子。
每到十二月初,屈家总会在家中后院竖起一棵巨大的耶诞树,树上挂满七彩的铃铛以及各式各样的小饰品,一串串闪亮的小灯泡,把过节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
这一天对屈仁来说,更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因为每年的这一天,全家都会团聚在一起。当晚,大家会围坐在铺着白色桌巾的方桌旁,啜着香醇的红葡萄酒,吃着母亲亲自准备的耶诞大餐,在天南地北、谈天扯地的欢笑气氛中欢度圣诞佳节。
那种流动在彼此之间的浓厚亲情是轻易就能撼动她的心,她喜欢那种全家人聚在一起,毫无距离的感觉,让她在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也是家的一份子。
由于圣诞节刚好是礼拜一,因此有两天的连续假期。周六晚上,家中成员便陆续回巢,客厅中人声鼎沸,把平日安静的屈家挤得热闹非凡。圣诞节未到,大家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今年会收到什么样的耶诞礼物。
星期日一早,不受昨晚笑闹到凌晨两点的影响,屈仁还是如往常般起了个大早,六点半不到就已穿上运动鞋,神清气爽地准备到社区公园打篮球。受到米天冷不小的刺激,最近她练球练得颇勤,她把上次惨败的原因完全归咎于自己的疏于练习以及过度轻敌。
屈仁蹑手蹑脚地步下楼梯,小心翼翼地不想吵醒熟睡中的家人,但她经过父母房门口时,门内传出的啜泣声却令她诧异地停下脚步。
母亲在哭?为什么?她纳闷地想敲门询问,但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高举的手震惊地停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