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狠下心来,不准自己再这么没志气地追寻着他的踪迹,开始专心欣赏棠隶的画。然而她一抬头,一幅高约两公尺的巨幅画作,画里的人赫然是她自己!
抽象的线条,也许外人认不出来,可是艾薇自己当然晓得。画中的她半果着上身,身着紧绷的牛仔裤,却有着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爽朗笑容。
艾薇心里激荡如潮,似乎今天一切的刺激,都只是想让她清醒一些,醒来吧!棠隶注定不是她的,也许这一切都只能成为美丽的回忆。
“觉得画里的自己很漂亮?”
艾薇一转头,掉进一双深邃如海的黑眼眸里,棠隶不知何时摆月兑了俐俐与和森静子,单独来到她身边
“那也要看是什么人画的。”
艾薇勉强微微一笑,小心不让自己动荡的情绪泄露出来。
“你在我身上的投资,得到报酬了吗?”他已经拿下墨镜,那双平日深沉迷人的幽黑眼睛里此时闪着一丝难掩的兴奋,是初尝成功滋味的兴奋、想与人分享的兴奋。
艾潋一时被搅乱了思绪,不知道棠隶指的是那一种投资,她指指画下挂出的小牌子,上头写着——已售出,或是——已预订。
“只要这些小牌子不是你自我安慰挂上去的,我就肯定不会亏本了。”
他点点头,黑眸带着笑意地盯着她的眼,举起一只手把她困在墙边,“我想这可以算是我们完美合作关系的开始。”
艾薇回视着他,深深望进他的眼底。
“你忘了我们的合约,合约是订到画展结束为止,你我的合作关系快要结束了,棠隶。”
他的浓眉攒了起来,无法置信地凝视着她。
“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兴奋的样子?我以为画展的成功,是可以与你分享的。”
“我不能与你分享。”艾薇绝情地反击,心底泛起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嫉妒。“可以与你手牵着手分享的,只有静子。”
棠隶凝视着她的眼眸,那里有一片失望的伤痛,让他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如果可能,他真想用尽一切方法抹去这双美丽眼眸中的忧愁,换上欢乐。可是他忽然明白了,艾薇的忧愁只怕是他所造成的。
所有的兴奋都打了折,只因艾薇这对让人心折的憔悴眼眸。
“艾薇,别这样……”棠隶无奈低叹。
棠隶才刚开口,然而俐俐却飞快地来到他身边,迫不及待要把他拉过去,当然,和森静子也跟来了。
“原来你在这儿,你得见见这个人。”俐俐拉着棠隶的手到一个男人面前,“这是知名的艺术评论家——奎尔·霍克。”
“艾薇,你也在这里。”当两个男人客套地握手,俐俐发现了艾薇,一把把她抓过来,“这是发现棠隶的伯乐哟,艾薇自己也是个摄影师,具有独特的艺术眼光呢!”
俐俐把艾薇高高地捧了一遍,艾薇蹙着眉,并不想出风头,可是众人的目光,全转到艾薇身上来了。
奎尔暂停了与棠隶的对话,审视的目光凝着眼前的这位丽人,他恍然大悟似的说:
“你就是棠隶画里的模特儿,是不是?”
这句话让很多人的脸都绿了,尤其是和森静子。
棠隶直觉自己得保护艾薇,也得保护静子。
他正想说些什么,然而艾薇意外地把话抢了过去,她瞧也不瞧棠隶一眼,只是咯咯笑着故作讶异状。
“怎么可能呢?谁请得动我当模特儿?除非……”艾薇幽默地瞟了棠隶一眼,“他自己幻想着我的样子画,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尴尬在众人的笑声中解除,棠隶笑得很木;他直瞪着艾薇那张做作而强颜欢笑的脸庞,目光充满强烈的问号。然而艾薇的笑声却只是更加爽朗,前后只有几分钟,之前的抑郁与现在的开放,真是判若两人。
俐俐很快又把棠隶带走,继续与人应酬,棠隶不放心地回过头来看看艾潋,她却连个眼神也不留给他。
也许是因为今晚所受的刺激太大了,艾薇从这一刻起,开始有种豁出去的自暴自弃。
她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服务生盘子上的白酒,一反刚才的沉静,主动周旋在会场间交际起来,那一抹瑰丽多姿的黑色身影,在宾客间谈笑风生,把自己喝得醉眉媚眼地,点燃每个男人眼中心摇神曳的火焰。
那放肆的、朗朗的娇笑声,不时传人棠隶的耳中,简直就像一把把刀子,射中他的心脏。这是何苦呢?他看不下去艾薇这么折腾自己。
“别再喝了!”
艾薇刚从侍应生手上又接过一杯新的白酒,抬起头来,眼前赫然是那张她朝思暮想,但此时却最最痛恨见到的人。
艾薇不说话,只是以眼角瞅着他,漂亮的唇一勾,挑衅似地晃了晃酒杯,在他面前慢慢的喝了一口。
“你醉了。”棠隶蹙紧了眉头,眼底的火焰在跳动,他没有多少时间,他是逮着空档好不容易才过来找她的,他强制地想取走艾薇的酒杯。“你再喝下去,就要连站都站不住了!”
你管我?艾潋眉眼一挑,手更紧握着酒杯,眼神里明显地表露出自己的反抗。
棠隶的下颏肌肉绷紧,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怒气,或是某种矛盾的挣扎。不管有什么事,过了今天再说好不好?”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艾薇冷哼一声,累积了一晚上的怨怒一触即发,她死命想抽回拿着酒杯却被棠隶握住的那只手,可是她愈用力,棠隶就握得更紧,艾潋一火,死命把手一甩,手没挣月兑,酒杯却滑下去,坠落在地上。
玻璃与大理石撞击的清脆声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惊愕地转过头来;一下子,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俐俐立刻排开众人奔了过来--
那破碎的玻璃敲醒了艾薇,也敲碎了艾薇这整晚戴着的面具,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悲哀!这一个晚上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是在干什幺呢?她倏地觉得好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感笼罩住她,她不想再演戏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尚称优雅的笑容,对着人说:
“这酒杯似乎跟我有仇对不起,惊吓着人家了,请哪位服务生来帮帮忙好吗?”
支撑着把场面敷衍过去,艾薇知道这里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她一转身,在门口取了大衣便走出画廊--
“艾潋……”俐俐本能要追上去,然而棠隶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我去!”他回头速速对俐俐抛下一句:“帮我照顾
静子。”语毕,人已经奔出画廊大门。
×××
棠隶在离画廊几步之遥的街道上追上艾薇,他伸出手去抓她的胳臂,却被艾薇甩掉,她理也不理地笔直往前走。
他火了,怒气腾腾地挡在她面前,扳正她的肩头,强迫她停下脚步来。
“你发什么疯?这个画展你我期待了多久?而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存心毁了它还是想干脆毁了我?”
“我没有能力毁了你。”艾薇睁大眼睛,迎着他含怒的眼光。“我自己都先被毁了,怎么还有能力去毁别人?”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雪来,轻轻飘下的雪花落在两人的身上化成水,强烈的冷风把他们吐出的话化成白雾;但棠隶的眼里却燃着怒火,长久以来的矛盾挣扎,加上今天晚上的刺激,他终于爆发出来。
“你想要什么?”他无法克制地对着艾薇咆哮起来:“我说过叫你不要对我真心,我们只能是雇主与受雇者,只能是朋友,你为什么不懂!”
“我不懂!”
艾潋甩开他的钳制,雪花让她的长发上布满了水朱,她已完全不在乎,她在寒风中对着他豁出去似的斯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