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暑看见她,连忙站起来打招呼:“夏姑娘,你早。”
当然,其实他的身体是蛮好看的,又白又结实……意暄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装做若无其事地说道:“衣服我洗好了,你收起来吧。”盛暑双手接过,发现除了棉袄还有上回换下的贴身衣物时,脸上不禁一热,赶忙收到柜子里,口里还不住地道谢。
他自己知道这套衣服有多脏。夏姑娘平时看来虽然冷淡,心地还是很好的。
意暄也不急着走,在屋子里惟一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说;“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盛夏一愣,“夏姑娘,你不会是要赶我走吧?”就算不通人情世故,也看得出来意暄是不太乐意让他在这里住下的,所以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盛暑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逐客令。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看起来是这么狠心的一个人吗?“我是说,既然你要在这里长住,以后我们之间相处的方法现在先讲清楚比较好。”
原来如此。盛暑松了口气,还是不敢怠慢,在床沿上规规矩矩地坐下,说道:“夏姑娘,你知道的,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吩咐,你做主便是了。”
不要搞得像是她在虐待他一样好不好?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夸奖一下没自信的小孩还是应该的,“你不懂可以学啊,而且一个人把所有的谷子挑进粮仓的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大伙儿对你可感激着呢。”五六天过去了,他肩膀上的红痕还是没褪,磨破的皮也未愈合,让人不记得也难。也亏是那些痕迹,让她确定了盛暑应该是人而非刀枪不人能飞天遁地的奇怪物种。
盛暑有些害羞地笑了笑,“你们怎么老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呢?我说了是应该的。”不过这件事之后也还真让大家都对他亲热了很多,像昨天他可是交了一大堆好朋友哩。所以说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呵呵。“那咱们是要商量些什么?”夏姑娘说得对,他是要在这里长住的人,很多事情都应该现在搞清楚。免得遇到的时候手忙脚乱。
意暄想了想,准备先从前几天的事情说起。_
“你一旦成了村里的人,日后自然要分田地给你耕种,咱们这里的粮食是种三季的,冬天的小麦是一季,这几天刚插完秧的晚稻是一季,前几天收割的早稻是一季。水稻生长的田里会有水蛭,就是上回咬你的那种虫子——”看盛暑如她意料之中地变了脸色,意暄问道:“你是不是很怕水蛭?”种庄稼的人如果怕水蛭的话,那就不要混了,所以一定要想办法锻炼他的胆量。可以考虑捉几只养在家里让他朝夕相处培养感情……
谁知道盛暑听了她的问话竟然说道:“原来那叫水蛭,挺可爱的。”他才不可能怕任何动物。
意暄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逞强,奇怪地道:“那你那天怎么会晕倒?”
他无奈地说道:“我怕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看到那殷红的东西从体内流出来,就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那时看到自己腿上叮满了水蛭,想到每剥离一只就会有一股血流出,他只能直接昏倒了再说。
“嘎?这么一点儿血你就昏倒,那如果是一大股血飙出来你又会怎么样?”
“拜托,别说!我光想象那种情景就头晕。”盛暑捧住了头告饶。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铜板举手想回答问题,可惜意暄根本就不知道这只猴子突然跳到自己跟前来做什么。它觉得没趣,只得跑到茶杯面前去和它讲:“那时你还没和咱们在一起吧,盛暑有一天看到土堆在土堆上啃一只血淋淋的活兔子时,简直像发了疯一样到处乱打乱劈,差点儿就把土堆给‘咔嚓’了,然后土堆就投了降跟了他——”
“放屁,我才没有投降。”土堆瞪它一眼,转过头去又继续睡觉。
“你跟了盛暑后就没有再吃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了,不叫投降叫什么?”铜板挑衅地叫嚣。
“懒得理你。”土堆咕哝几声便不再出声,这个聒噪的家伙为什么每天都指望挑起点儿事端来乐呵乐呵,它偏不让它如愿。
意暄同情地看着他的痛苦相,道:“其实如果不是你动作太慢老停留在一个地方的话,水蛭是不容易叮在你身上的。下次收割晚稻的时候田里的水都会干掉,你可以试试看把速度提高,那以后到了夏天,水蛭就不是问题了。”
“你是说我以后会有自己的地,然后自己种粮食收粮食吃吗?”盛暑惊讶地道。
“怎么?你不乐意?”
“不不不,”他连忙摆手,咧开了嘴,“我乐意极了!我有自己的地了,我有地了!”
看他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意暄为他高兴成这样下了注解——这恐怕是他失忆之后,第一次尝到拥有恒产的感觉吧,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些酸酸的。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还有什么?”他热切地望着她,祈祷下一个惊喜的来临。
“接下来?接下来说说你的日常起居。”还指望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吗?
“好啊好啊,说吧说吧。”盛暑还是那么兴致勃勃。日常起居,好新鲜的感觉啊。
他专注凝望的眼神让意暄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变得很伟大。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屋子里如果要添什么东西,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添东西?还要添什么吗?”一张床,一领草席,一把椅子,一个柜子,都是从好心的村长家里搬来的,难道还需要更多?
“现在这里太空了,可以多放把椅子,或者弄几条长凳,添一张桌子什么的,以后有客人来也好坐,那样看起来才会有家的样子。”既然他昨晚把村里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几乎都结拜了一遍,估计以后这里绝对不会冷清,唉,可怜“她的”一方净土啊。
家?这个字在顷刻之间征服了他。“好的,我要我要!上哪儿拿?”
“上哪儿拿?”她怪叫道,“你以为这些家什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随便去拿就可以了?当然是要自己做!”
“可是——”
“我知道你不会,记不记得你昨晚最后一次结拜时加人进来的二牛?他可是村里第一把木工好手,你自己去取了木材请他来帮忙准成。”
他用力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的一天三餐,你会做饭吗?”这好像是句废话。
丙然,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干脆地说道:“不会。”
“那好,反正我这院落里也就一个灶头,以后咱们就索性一起吃饭好了。”
“可是我不会煮饭……”他低下头愧疚地说。
“当然是我煮!”笨蛋!
“真的?你煮饭给我吃?”盛暑因为每天可以吃到白米饭的美好远景感动得热泪盈眶。
煮饭给他吃?怎么听起来很暧昧的样子?“不是我特意煮给你吃,是顺便懂吗?顺便!
“好好好,顺便顺便。”盛暑头如捣蒜,继续热泪盈眶。
意暄看他感激涕零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好吧,再加一点点同情,不过绝对不是怜惜哦。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不吃荤腥?”怕他不懂什么叫荤腥,意暄特意解释,“就是猪肉狗肉羊肉鱼肉之类的。”
盛暑听得又有些反胃。“我不吃这些。动物都很好相处的,为什么要杀来吃?”
“吱吱。”
“哇哇。”
他刚说完,就听铜板和松子在一旁大力声援,茶杯拼了老命地点它那小小的头颅,只有土堆轻蔑地扫视它们一眼,不作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