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管是总裁还是董事长他都不要,他死也不会插手公司的任何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跑到公寓所在的社区里,除了警卫,上班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在附近活动,所以他湿了一身的惨况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终于跑得有些累了。他在花圃前站定,慢慢调匀急促的呼吸。
“你怎么了?”熟悉的嗓音在身前响起,他抬头,对上容与不容错辨的焦虑,雨伞映衬下,两人的脸都带上了点忧郁的蓝。
“我——没事。”他下意识地又低下头去,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神情中的全然脆弱。
容与皱起眉,打量他一身狼狈:“好大一只落汤鸡。”
他想勉强撑起一个笑容,但是却不怎么成功,于是认输,“我没力气跟你吵了。”
连万试万灵的激将法都没用,看来他真的很不对劲。
“别傻站在这儿,回去吧。”
他试着动了动脚,然后回她一个荏弱的眼神:“我走不动。”
这算撒娇吗?容与无奈,伸出空着的手去搀扶。
打湿的衬衣密密贴在余旸身上,隔着衣服的褶皱触到结实的肌理,她的手指震颤了下,然后义无反顾地按上他的臂膀。
“走啦。”
“容与——这不是学长吗?”旁边被忽略了很久的男生终于认出了余旸。
“他是我室友。”她简短地说明,不想解释太多。
室友?这么巧?“哦——需要我帮忙吗?”
容与担忧地看余旸一眼,他微闭着眼,似乎外界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啊?”男生吃惊,“那服装表演呢?”
“只能改天了,真对不起,害你白跑一趟。”朋友有难她可不能弃之不顾。
“没关系。”男生的笑容有点勉强,“你们上去吧,我们一会儿再联络?”
“嗯,再见。”容与歉然笑笑,随口答应,揽着余旸往楼道走。
男生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
容与纤细的臂弯环住了学长的脊背,像是母亲在护持着自己受伤的小孩。身高的差距让这画面看来有些滑稽,但紧紧相依偎的背影却出奇和谐,浑
然一体。
真的只是室友吗?
疑惑中。
XITINGXITINGXITING
“要不要谈谈?”等余旸弄干了自己从浴室出来,容与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审案。
余旸慢吞吞地进房间拿了本相册交到她手中,再慢吞吞地挪到她对面坐下。
“我刚刚跟二哥吵架了。”
这些照片拍的应该是他和家里人吧,容与一直以为他是独子,原来上面还有这么多的兄姐。每一年都会有一张全家福,但是显然其中有很多难以理
解的地方,比如说为什么后来扮演父母,角色的人,形貌和原来的不一样,为什么之前有五个孩子后来只有四个,为什么这些孩子长得没什么相似之处
,为什么余旸的表情从六岁前的鬼灵精怪变成了之后的乖巧烂漫——
这是一个并没有多少情节的故事,但是余旸一字一顿地叙述,使得它直到暮色降临时才告一个段落。
“……就是这样。一本烂账吧?”他自嘲地苦笑。
容与看着他颓丧的样子,百感交集。
这么重大的秘密,他竟然能憋在心中十七年,六岁的小孩啊,已经有了这样决绝的心思。
幼失怙恃,寄人篱下,兄姐又非亲生屡有去意,他忐忑地、用力地守护着这个家的完整,却没得到多大的认同和成果。
也算是飘零身世了吧,令人万分同情。但是容与还是忍不住用力捏起他耷拉的脸颊,使劲地往外拉。
一阵剧痛,余旸被迫从感伤情绪中回到“血淋淋”的现实。
“你笨死了!”容与气呼呼地松手、叉腰、居高临下死瞪他。
“你再说一次试试看!”余旸揉着脸颊,心里也很不高兴。他剖白这么多年心结的举动竟然被一个“笨”字注解完毕,这女人简直是丧尽天良,一点都不
珍惜他把她视作密友的荣耀。上一次他告诉简单的时候人家反应积极多了。
“笨蛋笨蛋笨蛋!”容与大着嗓门连说三遍,气愤和疼惜,自己也不知道哪个多——乱讲,什么疼惜?八成是被他气到出现幻觉了。
“你再说,再说就揍你!”
“还不承认!你说,你有没有告诉过家人你的想法?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把所有心事都憋在心里,装傻充愣就可以留住你哥哥姐姐?”明明就是自己消
极不作为,还要在一边郁闷,这是哪门子的闷骚作风加个人英雄主义?照他这种想法,再容易的事情也会变得超级复杂。
“你以为我告诉他们,他们会听吗?他们只会当我是小孩子,只会认为我的想法很奇怪!”他也曾经试探过的啊,哥哥姐姐包括姑姑他们总是会用小孩
子别管那么多的说辞打发他,好像他什么都不应该知道,什么都不必管。
“那是因为你把自己装成很幼稚来骗取他们的关怀!你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他们用对待小孩子的方法对你有错吗?”典型的倒因果逻辑错误,真是服了
他。
“我——”余旸一时语塞。
是他在装小孩子吗?是他过分夸张了自己的幼稚才让自己变得这么痛苦吗?是他的缘故才使得那个家永远都不像家?
“我做错了吗?”他看向容与,从未见过的惶恐眼神印进容与心板,让她像是被狠狠蛰了一下。
像是不经意地执起他手——很冰。
“你没有错。你六岁的时候会这样想一点都没错,但是你被当时的念头禁锢住了,以为只有装作不知道你和他们毫无血缘,才能把名义上的关系维
持下去。但是你忘了一件事,”她顿了顿,“你已经成年了。在很早以前你就可以独立地思考和处理事情,不应该像小时候那么无助那么狭隘,不应该
一旦触碰到了这个秘密就学鸵鸟一样找地方躲藏。”而她,也因此与这个彼得潘结下了一段孽缘。
“是吗?我可以直接跟他们说出心里话?所有人不会从此分开?”他反握住她温暖的手,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
容与吐了口气,无奈看他:“你认为只凭对笨笨的你小小的担忧,就可以让你的哥哥姐姐留在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并且一留就是十七年吗?”
“那还有什么?”余旸觉得自己无法思考,只能接收。
“是牵挂是亲情啊。”当局者迷吧,他明明是个这么聪明的人,却偏偏想不通其中关节,“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当初就没有非要走的意思,留在
这里他们心甘情愿。只是他们不善表达,所以才没有传递给你这种信息。”
余旸猛地抬起头,为她的说法感到惊愕:“怎么可能?”
容与没有回答他,只是扔下了另一颗炸弹:“你的家人们,我都见过了。”
她伸出手指点着那张全家福:“你的姑姑和姑丈扮作黄石公和黄石婆,来试探我的品德是否跟张良一样高尚。你的姐姐有一个黑得很可爱的小孩。
你二哥真的很有威严,连问路的时候都能让人下意识毕恭毕敬。”
修长的指尖移到晗的脸上,容与笑成一朵花:“你三哥最好笑,拉着我说了半天他弟弟尿床、骗人、溺水之类的事,口气说得我好像应该认识那个
小孩一样,然后看到一个女孩子跑掉,他就飞也似的飘走了。”
她轻轻合上相册,凝视处于呆愣状态的他,下了结论:“余旸,他们发自内心地关心你爱护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