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地一声,一支长约三寸的短箭倏地破空飞来,将调羹从中打裂断成两截。
安无肆呆愕住,他万万想不到有人竟敢在宫中施放暗器,刺客罪名可是祸及九族。
紫嫣初时也愣傻了,不过她随即回过神来,敢如此大胆又不知轻重的人,除了那人外,她不作第二人想。
“我的好小姐,你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叹了一口气,没辙地看向半开的门外。“现在都什么时候啦,你还有心情玩!”
好小姐?!安无肆不解地微微侧头望去,吓,在门边的那个不是刚刚那红衣红脸女子,她平举右臂在胸前干什么?
等等,她怎么会叫那个丑女小姐呢?难道说……
惨了惨了!全关关在心里哀叫,她只顾贪玩,都忘了紫嫣是特爱唠叨的,像方才那种高难度难免带些危险性的举动一定会被骂到臭头,不快点溜她耳朵会被念到长茧。
紫嫣这丫环说话向来比主子大声,依她说,她根本是她爹的分身,专门来管她、训她的。
她干笑两声,眼珠儿瞟转到别处,头一转就想打混模走。“呃,我看晚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这样吧,我先走了……”
“慢着。”紫嫣服侍她也不是今天的事,哪有那么好说话。她放下手上绣件走上前去。在走近全关关身边时,被她脸上的妆吓了一跳。“哎唷,小姐呀,瞧瞧你把自己的脸搞成什么样!”她既是无奈又是好笑地喊,她脸上干啥涂得那么红,活像猴子,还有那颗痣是怎么回事?活像一只不长眼的苍蝇停错了地方。
“什么样?这可是我精心打扮后的成果耶!”全关关本人可得意了,她模模自己的脸,右颊那团胭脂花粉让她匀得更散了。
“小姐,你饶了我吧,这叫精心打扮?完了完了,现在离成时还有多久?早知道就别听你的话,让你自己乱搞……”紫嫣苦笑着。小姐这副模样待会怎么去鹿呜馆参加晚宴呀!“不成,就算迟了我也不能让你这样去见人。”反手一托,她拉着全关关的手肘就要往外走。
“唉……紫嫣,你这么急着拉我上哪……”
“当然是重新打理你这张脸啊!”她像想到什么,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朝安无肆说:“小肆子,麻烦你去打一盆水来,要快!”
喔,原来他叫小肆子,刚才干么不说,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了。
“小肆子,别去!”全关关喊道。紫嫣或许不怕她这做小姐的,但这小太监总得听她这个郡主的话吧。
这张花脸是她特地为今天晚宴化的,才不叫紫嫣破坏了去。
去年她及笄之时,疼她如亲生女儿的皇后姨母为她在宫中设宴小酌,一开始气氛还算融洽,但谁知饭越吃越不对劲,姨母和爹爹两人一搭一唱起来,一下子赞张尚书的公子人品不凡,一下子夸陈将军年轻有为,还说什么谁家闺女能嫁给那个王侍丞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搞得那些公子哥一个个拿暧昧又爱慕的眼神瞧她。
她不笨,知道姨母和爹爹打的主意,就想快快把她嫁出去。
哼,那些人她没一个瞧上眼的,呆书生脂粉味太重,愣武将太粗鲁,而且她还小,嫁人有什么好玩的?她才不嫁。脸上抹成这副模样,她这始作俑者看了都怕,相信应该可以吓退不少人。
皇后姨母和爹疼宠她,要她自己挑个中意郎君,可她偏不领情,嫁了人就得像娘那样生孩子,要像娘生她时难产过世那怎么办?她怕。更怕的是,初面世的小女圭女圭失了娘,那种委屈孤单,她尝得够了。
虽说有爹和皇后姨母,但那不一样,她终究是个没娘的孩子。
安无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到底要听谁的呀?如果说那个标致姑娘不是郡主,而她又唤这个猴子脸的宫女为小姐……唷,难不成这猴子不是宫女,搞不好还是琉心郡主?
不好,刚刚对她如此失礼,她该不会介意吧?
唉,早知道就别这么鸡婆,他开始有些后悔膛这淌浑水了。
西瓜偎大边,现在用膝盖想也知道要听地位比较大的人的话。他呆杵着,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退至门边,只希望郡主早早打发他走便罢。
紫嫣见他动也不动,有些焦急地喊,“还愣在那儿做啥?快去打水来呀!”郡主身上这件衣服也得换下,太俗艳了。她给她备好的衣裳她没看到吗?
都怪自己上当几次了还没学乖,每每郡主说不要她服侍,一定都会搞鬼。
下次不能再心软,不管她再如何保证,她都不会信她。
“不准去!”全关关不住扭动着手臂,想挣月兑紫嫣的钳握。
“我……”莫名其妙卷入两个女人的争执之中,安无肆感到十分无奈。
全关关和紫嫣拉扯之间,不知是谁的手碰到了全关关手上的机关,一支和方才射断调羹一样的短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地正好朝安无肆的方向飞来。他一惊,也没多想的头微微一侧,手一挡,短箭便夹在食指和中指间。
遭此变局三人都有些愣住了,而其中以安无肆最惊讶,这个猴子脸的郡主,身上怎么会带这么危险的东西?
不是为自己带来危险,而是威胁到旁人的性命安全。
“好厉害,”全关关爆出一声赞叹。原来这个太监是有“练”过的,身手不弱。
“厉害?!”安无肆还未发声,紫嫣已开始发难。“这又是第几号宝贝啦?小姐呀,小的求求你,可不可以稍微有点千金小姐的样子,别再成日抱着你那本什么宝贝书,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行不行?”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全关关嘟起嘴,有些不太高兴。
紫嫣知道自己这样说王子是有那么点逾越,她叹了口气,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你也别嫌紫嫣嗦,这些话你也听了不下数十遍,可为什么就不能听进耳朵里呢?琴棋书画皆不通,当个才女你没兴趣便罢,但女孩家该娴熟的针线也没见过你认分地坐下来静下心学,将来要出嫁了怎么持好一个家,做好一个当家主母?”
“那我不嫁不就得了。”
“怎么能不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纲理伦常。”
“就是有你们这种老古板,拿着不知是哪个古人说的屁话奉行。”安无肆听紫嫣讲了这一串话,忍不住出言一讽。
瞧这紫嫣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讲起话来跟他老爹一模一样?这回就是老爹在爷爷女乃女乃面前直叨念着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最大,搞得原本对他终身大事顺其自然的两个老人,也跟着瞎起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自己恐怕时日无多,要他快发个媳妇、生个胖女圭女圭,这样他们才不会走得遗憾。
爷爷女乃女乃健朗得很,看来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况且要是比不孝,他老爹可是得排在他前头,毕竟这辈子他还有希望可以“孝顺”,老爹是无望了。
他还不想成婚,和师父在外闲云野鹤惯了,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他仍留恋。有了商行可以叫底下人打理,但有了娘子可不能叫她有了闺怨,找别的男人照顾吧!
就是生这股闷气,他入了宫后迟迟不去见老爹。
全关关闻言犹如找到知己,头点得快断了。“说得好!紫嫣,你瞧瞧连个小太监都有如此见识,你真该多和人家学学。”
紫嫣瞪了安无肆一眼,“多嘴!还不快去打水!”一个小太监懂什么婚姻大事,他们这辈子和女子无缘结好,自然是这样说了。“打好水送进内房,再耽搁下去,小心我一状告上太监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