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青觉得有些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却稍带苦涩的啤酒。
“我知道。”无奈发现太晚,等他回来的时候,人事已非,心底只剩下后悔。然而人生本来就有很多时候都在懊悔,他只能努力不让剩余的人生一再重复。
夏东齐一口气喝光瓶内的酒。
舒念青望着明月,思绪异常混乱,不知是否因为面前男人磁性的嗓音太吸引人,她深深吸口气,似是鼓足勇气的开口。
“我其实是来这儿见一个人……我没有对你们说实话是因为我还没有勇气面对……我来是想问那个人为什么当初要抛弃我?”夏东齐一帮她倒满酒,她立刻喝光,颇有酒国英雌之风。“就算我爸不肯让我们一起走,难道就能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我真的很爱很爱……结果呢?最后还是只剩下我。好吧,就算不要我了,我也认了,可是为什么又要写信给我说很想我,说想见我?那我到底算什么?是资源回收等着再利用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考虑过我的心情,所有人都是自私地为自己着想!”
“你现在不也是自私地为自己着想,因为不想再受到伤害,所以不愿意去见对方不是吗?这样其实也没错,毕竟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懂你的心情,你保护自己的行为并没有错,只是……”人确实是自私的,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他从没想过爷爷独自抚养他和妹妹的辛劳,只想着自己没有爸妈疼爱,干脆自暴自弃到处惹事,那时肯定带给爷爷很大的伤害,结果连爷爷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唉。
夏东齐说的没错,这更加重她的悲愤。“所以我何必原谅?这根本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我来承担这个伤害?”
“事情永远有两面,但我们往往只能看见其中一面,却不知另一面有多让人……心碎。”爷爷去世后,有一天爷爷的医生前来吊唁,从对方口中他才知道爷爷的身体看来虽硬朗,其实有很多毛病,加上忧虑操烦,身体自然不堪负荷。“或许你也该试着去看看另一面,说不定能发现你以前根本没看见的真相。”假使当时他能更成熟或是清楚爷爷的身体,或许现在也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酒意开始发挥作用,舒念青整个人昏沉沉,情绪却逐渐高亢。
“如果有什么鬼真相,我早该看见了不是吗?根本是嫌我累赘,没用处又碍手碍脚才会不要我……”
“你好痴情。”
“痴情?”醉归醉,舒念青并没有漏听这诡异的两个字,这和痴情有什么关系?
“你男朋友抛弃你,你竟然牢牢记住并没有忘记不是很痴情吗?”令他十分感动,可惜他没有遇上这种好女人,要不然应该早已成家了。
舒念青一个岔气将来不及吞下的啤酒喷出口,可怜了前头一排绿色盆栽,枉受连累。
“谁、谁说是我男朋友?!”误会这么大。
“抱歉抱歉,原来是你女朋友。”他一面抱歉一面笑,虽然平安村民风纯朴,他还是会看新闻的,同志没什么了不起。
她牢牢握住杯子,克制不要将杯子拥到他脸上,好让楼下的两只有机会上来痛扁她。
听大力说话她想笑,听夏东齐说话她想杀人。
“我跟你开玩笑的,别气别气。既然你人都来了,还是好好把事情解决,免得你又带着疑问回去,这样岂不白来一趟?”他帮她倒酒,顺便开导希望她走出情伤。
“事情不是用说的那么简单,有些时候做比说难。”她喝光了酒,依旧气愤对方的无情,一想到过去掉下的眼泪便觉得委屈。
“更有太多的时候不做比做更难,现在不做难道你希望再痛苦个几年?那时候你都年华老去就没有行情了。”虽然她否认,但一个女人会大老远跑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九成以上肯定是来找昔日的情人,她都那么伤心了,他也不忍戳破她的谎言。
“错的人是对方不是我。”她坚持这点。“如果不是抛弃,为什么这些年来音讯全无?我那么相念……竟然没有给我只字片语,既然可以消失得那么彻底,又何必写信给我?真以为我会继续傻傻等待吗?我已经很成熟了,独立又事业有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了,完全不需要……”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一针见血的问题教舒念青顿时哑口无言,望着他发呆。
“有时候原谅对方也是原谅自己。”
“明明是我被抛弃……根本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原谅我自己?”她委屈地垂下眼睫,酒杯一搁,整个人趴在桌上。
“只有原谅才能真正放下,并且再次接纳对方,更何况你之前那么爱他,想必他一定有让你放不下的优点,重新再来过吧。”夏东齐拍拍她的背,希望她不要走上后悔的路。
“重新……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她转过头,用一双迷醉的眼神看着夏东齐,许是情绪低落,酒精竟然轻易霸占她的思绪,眼前的夏东齐变成了好几个,有点模糊、有点乱。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心的话,别想太多,有时候做了再说比事前想太多还来得实际点。好了,你也该睡了。”看她醉得连自己笑得让人很想犯罪都不清楚,大概走路都不稳了。
第2章(2)
事实上,舒念青确实有些站不稳,不过还勉强能走路。
“你人……真的好好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老实说,你有什么企图?”
“我没企图,只是想日行一善而已。”
“……为什么?”她头一歪,露出可爱的困惑表情。
“我要当好人。”
这是他在爷爷灵堂前立下的誓言,他一定会遵守这个单方面的约定,他不想再让爷爷担心了。
舒念青咧嘴一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已经是好人了。”
她说完,脚一软,整个人就像是失去支柱的人偶瞬间垮下,幸好夏东齐眼明手快捞起她,要不然这一跌,额头撞到桌子可就会破相了。
“你喝醉了。”
喝醉……好像是耶,头晕晕,脚沉沉,她真的喝醉了。
夏东齐打横抱起她,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回房。”
“谢谢……你真的是个好人!”
他是好人?!
这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夏东齐心情很好,面带微笑煮红豆。
红豆要煮得绵密不烂,就要在火候和时间上掌握恰到好处,他还没有爷爷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成功或失败的功夫,只能守在锅边,旁边还要摆一个时钟提醒,爷爷始终以自己的手艺自豪,他只能一步一步追上。
以前红豆要煮三大锅才能应付当天的分量,现在只要一小兵就好,不过他不气妥,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学习煮红豆,总有一天必定能达到爷爷的程度。
“有口哨声。”大力立刻竖耳细听。
“然后呢?”夏海韵不解口哨声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道低头默默吃饭。
“大哥只有在心情很好很好的时候才会吹口哨,从我跟他到现在只听他吹过一次。”物以稀为贵,所以大哥的口哨声才会显得珍贵。
“哪一次?”
“我们花了四个月并吞第一大帮派的那天晚上。”老大走路本来就慢了,那晚走得更慢,还一手拿着酒瓶边走边吹口哨,连他神经那么大条的人都能感受到老大的好心情,因此印象深刻。
夏海韵睨了他一眼,不悦地闷闷吃着稀饭。
爷爷去世时,大哥回来了,她气得在爷爷的灵堂前大骂他不孝,后来她陆续听见大哥的“丰功伟业”,自然无法将他当成可以随意吼来吼去的平常人,他们的制关系停滞不前,一开始她也将他当作作空气视而不见,是经过这三个月的相处情况才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