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回头,司徒兰生也明白身后的仆人在想什么。
“世关,给我停止你贫瘠脑袋里的龌龊想法。”他不是有断袖之癖,而是因为那名青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对方的身子实在太纤细,举止也太柔和了,虽然和他记忆中的容貌有些不同,不过神韵依旧,他绝不可能错认,因为,“她”的自信从来不在外貌上,而是来自聪慧灵敏的头脑。
那个青年正是她,若无意外,应该会成为他的妻子,她以这副模样前来祥龙镇,是想查探关于他的事吧?
那么,他怎能令她失望,自是要好好会会她。
“少、少爷,您要上哪儿去?”哎呀,少爷怎么朝着那名青年走过去?对方也不是少爷的朋友,莫非少爷真的……
“这位公子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在下复姓司徒,请问公子贵姓?”完全无视于仆人在后头紧张个不停,也不管茶楼里其他人是否瞪大眼注视着他异于平日的举止,司徒兰生想做便做。
完全没想到司徒兰生竟会上前攀谈,易璇玑感到十分错愕。
“公子怎么不说话?”他笑得如沐春风。
她赶紧拱手回礼。“敝姓方。”
“方公子,怎会来到祥龙镇?”司徒兰生就这么坐在她身旁,而且靠得很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恰巧经过。”即使如此,易璇玑也懂得男人跟男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妥当,于是她很自然地移开些。
“是吗?”他眉眼都是笑,毕竟少有能让他感兴趣的事物。“我们祥龙镇虽不大,不过有趣的东西也不少,看要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这个地主都会详尽为妳介绍,务必让妳宾至如归。”
她张大眼睛看着他,不解他的热情从何而来,说来他应该是刚认识一名陌生人,有必要这般殷勤吗?若不是清楚他交游满天下的性格,她会以为是他看出了她的身分。
她爹决定要将她许配给司徒兰生,他们小时候曾见过面,但长大之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她这趟前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有可能成为她未婚夫的他。
“多谢司徒公子的好意,其实在下已经来了几天。”她一直没机会遇上他,这会儿有机会观察,她才发现司徒兰生确实生得极好,也让她觉得有几分害羞。
“那么今日还想上哪去?在下绝对奉陪到底,就算妳想前往湘春楼也是可以的。”
“湘春楼?是饭馆吗?”
一旁的世关听了,闷闷地笑出声。
瞧司徒兰生也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易璇玑已经明白那是什么地方了。
“不过,湘春楼晚上才做生意,方公子有兴趣的话,我一定作陪。”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司徒兰生似是有意看她手足无措,这是他刻意整人的方式吗?毕竟哪会有人带刚认识的人上青楼,莫非他认出了她?不,应该不可能,他们都好几年不见了,她又女扮男装,不可能会被认出来才对。
“司徒公子,我们刚认识,你就要带我去那种地方,似乎说不过去吧?”
“怎会,那里可是男人的温柔乡呢,没有人不爱的。”司徒兰生挺喜欢她的反应,脸上有着想动怒又偏偏得压抑的神情,看来她确实是想来看看他适不适合当她的夫婿。
其实要他娶谁都无妨,不过也得瞧瞧彼此合不合适,她观察着他,他亦是如此。
“司徒公子喜欢不代表他人也喜欢,在下敬谢不敏。”她严肃又不失客气地回拒他的美意。
呵,他让她动怒了,真是个可爱的女子。“若方公子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到其他地方走走。”
其他地方啊……虽说她出远门总是女扮男装,不过某些她想去的地方,若没有人陪她前往,她也不太敢去,这会儿既然司徒兰生这么说,她当然要一偿宿愿。
“去胜利赌坊。”比起青楼,她更想见识赌坊的情景。
“好。”
“少爷!”世关一听,紧张不已。
“世关,你先回去。”
接下来,司徒兰生便带着易璇玑进入赌坊。
里头男人们粗鲁的吆喝声并没有吓着她,不过,他们身上的气味可就让她想退避三舍了。
“是不是很难闻?”司徒兰生靠近她耳畔低声问,气息吐在她的颈子上,令她一颤。
“还好……”这时她才察觉自己是置身在他怀里,受他保护,难怪无论她怎么走,都没有被人撞到。“司徒公子,我好歹是男人,你这么护着我,恐怕会引来侧目吧?”果不其然,已经有不少双眼睛直盯着他俩暧昧的动作猛瞧。
“妳身子纤细,又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我当然要保护妳。”他也不想让她被那些男人碰着。“来,我带妳去玩最简单的比骰子。”
赌客们看见司徒兰生带着一名瘦弱的年轻人进入赌坊,还特别照顾,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因为他们实在没看过他曾和哪个男人这么亲密。
易璇玑显得有些不自在,司徒兰生倒是气定神闲。
“欢迎、欢迎,难得司徒公子也会来咱们这里!”庄家看见司徒兰生,咧嘴干笑一声。真是只难对付的大肥羊。
“我今天是带朋友来开眼界。”
“好。请下吧!快下吧,各位,输赢就在一瞬!”
司徒兰生随即又无视一旁全是人的包围之下,靠近她解释道:“这个玩法很简单,是比大小。碗里有四颗骰子,必须掷出一对同样点数的,另外两颗相加即是点数,三颗点数相同也不算,必须重掷,点数六以下是小,七以上是大,只要妳猜对庄家碗里点数的大小就算赢了,懂吗?”
“多谢。”经过他前两次大胆的行径,此刻她已不再感到惊讶。
“不客气。有钱吗?”
“有。”
“来来来,下好离手!”庄家喊着。
她掏出银两,押大。
庄家掀碗,大。一时欢喜、懊恼的声音此起彼落。
之后一连开了六局都是大,弄得庄家汗流浃背,其他赌客也纷纷押大,更是齐声拚命喊,“大!大!大!”声音之响亮,已快要冲破屋顶。
司徒兰生坐在一旁,视线始终落在易璇玑的侧脸上。她并不美,但不知何故,就是有股特殊的味道,极为吸引他,让他一直看也不会觉得腻。
即使身在这个没有半个女人的地方,她依然能维持镇定,真是不简单。
直到第七局,依然开大,赌客们几乎陷入疯狂。
庄家频频以袖子拭汗,然后被人叫到一边训斥,跟着换上另一名庄家,是个比较斯文的年轻人。
只见他一上台,先跟旁边的人不知交谈些什么,直到有赌客失了耐性催促着他,他才笑着致歉,手按住碗底直喊:“要开了,要开了,下好离手,下好离手!”
赌客们纷纷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今天居然是他们大赚一笔的好日子,继续掏钱出来押大。
易璇玑的眼睛却盯着那个自上一个庄家离开后就没再动过的碗。上一个庄家并没有打开碗,只是宣布点数是大而已,碗里头的点数究竟是多少,也没人亲眼看见。
视线紧盯着庄家动也不动的手,她悄悄靠近司徒兰生。“我觉得这局有诈。”
“怎么说?”她身上散发一股淡淡香气,他也挺喜欢的。
“那碗连开都没开过,谁又能证明……”她正想转头说更清楚些,却不知他已靠得太近,一时不察,两唇轻轻擦过,登时,她慌得往后一退,撞到了人。
“公子,你是不是快要赢钱而太兴奋了?”被撞的人不怒反笑。
她双颊发烫,一手按住唇瓣,庆幸所有人都专注在赌台上,没人注意到他们刚才发生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