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吧台的椅上,不慌不忙地点了一根烟。“我喝完就走,不会待太久。”
美琪打量了她一眼。“你很能喝吗?如果是的话,我把酒的比例放重一点。”
她笑了,笑容酷似宝蝶。“我很能喝的。”
她把皮包放在吧台上,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眼光落在宝蝶和陈少城的身上。
“很晚了,你要回去了吗?”宝蝶问陈。
他依依不舍地在宝蝶耳边说:“等你们打烊,我送你们回去。”
“陈大哥,你不用对我这么殷勤,我虽然很高兴你天天来店里捧场,但是如果你是为了追求我,我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我在二十岁之前不谈恋爱的。”
这是她对宙的承诺,虽然他走了,她仍然遵守这承诺。
“我可以等你。”陈少城不死心地说。
“等两年会不会太久了一点?”宝蝶反问他。
“没办法,我现在只对你有兴趣,你是我眼中最理想的对象。如果你要令我受苦,我也只能承受。”
美琪见状,对陈少城说:“陈大哥,我们还有客人,你先回去吧!”接着把血腥玛丽端到女客人面前。
陈少城看工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了,他明天一早还要跟外国客户开会。
“好吧!我先走,宝蝶明天见。”他在她额上轻轻覆上一吻。
宝蝶回过身来,看了一眼这晚来的客人,旋即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表情证明了美琪的猜测。
那妇人拉开她脖子上的丝中,给宝蝶看她脖子上的疤痕。
“宝蝶,我是妈妈。”
“你——还活着。”宝蝶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的,我上个月打了一通电话给李院长,才得知这惊人的消息。妈妈好高兴还能再见你。”
“你这些年在哪里?过得好吗?”宝蝶急切地问。
“我在美国,读了两个博士、一个硕士。你呢?受苦了吗?”她靠近宝蝶,仔细地瞧她。
“我过得很好,在深山里的养父很疼爱我。他和父亲一样是柏克莱生物学的博士。”
“是吗?叫什么名字?我应该认识的”。
“他的名字很特别,很好记叫仇魁。”
她一听到这个名字,一阵昏眩感袭来,眼睛一闭,身子随即软软地倒了下来,宝蝶的母亲就这样昏倒了!
“妈——你醒醒,你怎么了?”宝蝶微微地摇晃着母亲。“美琪,你调的酒是不是太浓了些?”
“还好吧!我刚刚问过她酒量如何,她说她很会喝的。”
美琪和宝蝶把她扶到一旁,放在较舒适的座位上。
半晌,宝蝶的母亲清醒后,哽咽地问:“你的养父知道你是我女儿吗?”
宝蝶讶异地看着母亲。“知道。妈,你怎么了?”
“我留了一封信在李院长那,你看过了吗?”
“一切我都知道了,妈妈。明得拉丽先生陷害了父亲,对不起,我没能替爸爸报仇。”
她母亲眼睁得好大。“你说什么?那封信的内容不是这些,你到底看过了信没?”
“没有,信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宝蝶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在信上说的是——你不是你父亲的孩子,你的亲生父亲其实是仇魁。”
“什么?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宝蝶整个人惊愕极了。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清楚得很,他不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没机会让他知道。”她母亲哭倒在桌面上。
宝蝶终于弄懂了。“妈妈,你就是养父口中那个伤他最深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你父亲知道这一切,他知道你是仇魁的女儿。我心中最爱的人是仇魁,并不是你父亲。”
“可是你们感情那么好?”
“他的宽容让我爱上他。我脖子上的疤是仇魁留下的,他以为我背叛了他。其实我和你父亲只是很谈得来的好朋友,那天我一时逞强在舞会上多喝了一些,醉得一塌糊涂,你父亲送我回家,在路上我吐了他一身,到了我和仇魁同居的地方,我要你父亲把衣服月兑下换掉,在他果着上身时被仇魁看见了。”宝蝶的母亲声音愈来愈低,几近哽咽。
“他不肯听你解释?”宝蝶不禁为母亲叹息。
“解释不清的,之前我就常在他面前称赞你父亲,就算解释了,他也不会信。你刚刚所谈的信的内容是从哪听来的?”
宝蝶脑中轰隆一声巨响,母亲的信被人动了手脚,到底是谁?
宝蝶的心头闪过浅草的脸,除了她大概也没有人敢这么做了。
她不回答母亲的问题,反而问:“觉·明得拉丽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亦正亦邪的人,但他是你父亲的恩人,如果没有他,你父亲无法在国际上扬名。”
“你在信上没有提过这个人?”宝蝶无法置信。
“是的,我没有提到他。”
宝蝶听完,整个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了出去。
美琪追在她身后问她:“你这么晚了要上哪去?”
“我要去梧栖,我要去找李浅草。”宝蝶狂喊。
“明天再去吧!现在都几点了?”美琪见宝蝶那么激动,忍不住要劝她。
“不,我现在就要见她,一刻也不能等。美琪你的车子借我,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没想到宙是被陷害了,他被迫离开她,而她也被迫要恨他……
将近一百个日子,她天天咒骂他,原来这只是个误会。呵!在这段分离的日子,她愈是想要恨他,却愈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并不只是单纯地感激他的照顾。
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在爱和恨中她痛苦地挣扎着,不知该如何消除对他的恨意,却也控制不了自己日日夜夜思念他的心情。
她努力地要让自己活得更快乐,却始终无法办到,这一切的痛苦全是浅草带给她的。
她坐上美琪的车子不忘叮咛她。“帮我照顾一下我母亲。”
“你会怎么对她?”美琪在她出发前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我只想面对她,也许给她一巴掌或是更严厉谴责她。也许什么也不做,但我要去面对她。”
???
车开到浅草的服装设计学苑,那是一栋三楼的透天洋房。
宝蝶按着对讲机,按了好久,一直没人来开门。
气愤的她把喝完的啤酒罐往二楼的落地窗砸去。
没反应是吧?她开着车去找超商,买了一整箱的台湾啤酒,又开回浅草住所。
一边喝,喝完就往二楼的落地窗砸,三楼太高了她砸不到,她拿了一根大木棍,在浅草的房子前打棒球。
啤酒铝罐击中玻璃窗,发出咚咚碰碰的响声,在半夜听来更是格外的心惊。
二十四瓶的啤酒铝罐,在宝蝶挥棒打击的第十八次,浅草终于开启电动铁门。
浅草穿着睡衣,站在大门口看着她。
“你疯了吗?”浅草出声,不敢相信宝蝶会这么张狂。
宝蝶丢掉大木棒。“比起你来还差一点点。”宝蝶旁若无人地进入屋内。
浅草开了灯。“我的邻居差点替我报警,他们以为我遭小偷,不停打电话进来,害我不想清醒都不行。”
“你就当做是我的报复吧!你可以惩罚宙,我也有资格为我受的苦惩罚你。”宝蝶心情平静了些。
宝蝶打量着浅草,她看起来并不快乐,许久不见的她更瘦了些,宝蝶不禁同情起她来了。
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想要的男人得不到手,到手的男人又溜了,男人的背叛是女人最无法释怀的事。
“我也许应该谢谢你。”宝蝶望着消瘦的她说。
“为什么?”浅草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因为我并不知道我对宙的感情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我没谈过恋爱,不清楚什么叫恋爱。在他离开之后,我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