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翅表面看似懒散,实则心里已积聚了不少怒气,听着冰宿嘴里不断说着典恩的名字,让他再次莫名的感到难以忍受;但不是因为哀伤,而是另一种更难解的情绪。
其实他并不是非要任远继承王位不可,一则任远年纪还小,一则任远是个温文谦和的小孩,对任何事物都没什么竞争心与企图心,这样的个性的确不适合当一国之君。
不过,连日来对冰宿的怒气就像个越吹越大的气球,随时有胀破的可能。但可笑的是,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他在气她什么?又为何会一直气到现在呢?
想想,他这样的行为与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孩有何差别?都是同样的幼稚可笑!
冰宿见弋翅仍对她不加理会,不放弃的继续说着:“请您替典恩陛下想想——”
“你为何不先替我想想”弋翅终于抬起头看她,打断了她的话。“我怎么可能放着典恩的孩子不管,任他流落在王宫之外不闻不问?”
“但是典恩——”
“闭嘴!”弋翅突地怒声斥骂,冰宿愣怔的住了口。
他脸色凶猛的站起身,一拳捶向桌面,低吼道:“典恩、典恩!你什么时候才学得会乖乖听从我的命令?什么时候才记得清楚你自己的身分?你忘记你现在该听命的人是我而不是典恩了吗?”
冰宿闻言不再说话,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低下头来告罪自己的无礼,没让弋翅发现他的话伤她有多深。
是啊,他的命令、她的身分,这是她永远不该忘记的事实。
弋翅泄完愤后,心情却无丝毫好转,反而更感到烦闷急躁,像挥之不去的梦魇般缠绕着他的神魂。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每次只要冰宿提及典恩,他为何就像一头暴怒的狂狮般失控的乱发脾气?连他都不愿相信近日来那个爱乱发脾气的人就是他自己。
都怪她!是她的错。她根本搞不清楚她已经是他的女人,就不该欺瞒他、对他态度冷漠,还反抗他的命令。最可恶的是,她不该在心里容有其他男人!
但这样推卸过错并没有办法让他好过一点;而且他不明白这样的愤怒、烦躁、不安……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
弋翅来回踱步,可是没有用,他仍然平息不了内心那股翻腾的躁郁情绪。最后,他干脆走向隔门的寝居,打算离开冰宿这个罪魁祸首,来个眼不见为净。
经过冰宿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她静默中的一丝脆弱神情。
他走到门边,开口道:“将来不管任远想做什么,他都应该先留在宫中,有良好的生活环境,才能够无后顾之忧的依自己的个性做他想做的事。我要他健康快乐的长大,如果日后他想离开王宫,我也绝不会勉强他继承王位,但为了他的将来着想,现在他必须住在宫中。”
丢下这些话,弋翅便开门离开了书房。随着关门声,冰宿心里也暂时封上打算带任远离开王宫的念头。
自那夜起,冰宿没有再与弋翅同床共枕。在仍然没有改建好护卫寝居的情况下,她一直是睡在书房的长椅上。
第七章
弋翅脚步不停地抱着冰宿而走,即使明知他的举动不恰当,她却晕眩得无法抗议,就这样一路安静而温驯的任他将她抱回寝宫。
弋翅将她放到床上,转身去拿药箱及毛巾。他先替她拭净血迹,在确切检视过伤处,谨慎的上药、包扎后,看着她紧闭起眼的脸庞,后悔便翻江倒海的袭向他。
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火山爆发过后的空虚。在内心深处,他相信她绝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罔顾洁操的女人,她连招蜂引蝶都不会,但也许他是被她不予否认、不加解释,又故意拿话激他的不驯态度气疯了,才会失去理智的打了她。
纵有千万个后悔,伤害都已经造成了。与其追悔不如改过,既然犯了错就该承担所有良心上的凌迟,他不是会向人低头认错的人,但他绝对不会再让相同的情形发生第二次。
他坐在床边,用药轻轻揉着她的左颊,喃喃道:“为什么不躲?”
他知道她一定躲得过,也知道她不会做任何闪避,他在九年前就深切体悟过了,对于他的一切举动,她只会默默接受并且承担下来。
他语气里的心疼,与其说是在问她,倒不如说是笨拙的用完全不相干的言语在表示抱歉。
冰宿听到弋翅的问话,睁开了眼却没看他。她静静答道:“我理应受罚。”
剑眉一敛,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你这是在对我承认你的不忠吗?”
她沉默以对。
缓缓吸口气,他知道若再与她说下去,必定又会被激得怒不可遏。今夜,他对她的伤害已经够让他后悔一辈子了。
他站起身,月兑去她的短靴,替她盖好丝被后在她额上印下重重一吻,“待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不准你离开。”说完他就离去。
听着沉重的关门声响,冰宿缓缓阖上眼,左手在丝被下轻轻握住受伤的右手。
她该怎么办?她从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恋慕已经满溢到几近决堤的境地了。被他极度忽视,又看见他与其他女子在一起的画面,竟让她痛心而不自觉地握碎了酒杯!
这样下去,她该如何度过往后的无数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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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简陶在弋翅走出寝宫后,赶紧从转角处现身,身旁跟着同样放心不下的科摩。
弋翅冷着脸看了他们一眼,举步而行。
简陶快步跟上,急切的说:“陛下,您误会冰宿护卫了,我和她不是您以为的那种关系。”
弋翅没有停步的意思。面对弋翅的冷漠,简陶无措得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解释。还好科摩开口了。
“是啊,黑鹰主子。简陶已经有了心上人,就是约克公爵那个漂亮的女儿,他不可能会与冰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科摩放心不下的人不是冰宿,而是简陶和弋翅。
苞了弋翅这么多年,多少也模清了点他的性情。他是第一次见到弋翅发这么大的脾气,看来弋翅必定极度在乎冰宿,再怎么说,他绝不可能失去理智到一刀砍了冰宿,所以冰宿那方面不用担心。
但简陶这个傻大个就不同了,虽然要简陶来平息弋翅的怒气无异是火上加油,但要安抚弋翅又非得简陶挺身证实不可。是非分明的弋翅当然也不可能会一刀劈了简陶,但他担心的是,弋翅难保不会一气之下揍简陶一顿,到时有他在,多少也可以挡挡弋翅的怒气。
听了科摩的话,简陶回头瞪他一眼,气他竟然将他对希莹的感觉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科摩回他一个安抚的手势,又接着说道:“之所以没‘听说’,是因为简陶对希莹小姐的感情只有少数人知道,简陶因为身分的差异不敢对希莹小姐表态;虽然希莹小姐也对简陶有意,却可怜的无法了解简陶对她的感情。”他还故意叹了口大气,要让弋翅听到。
身为弋翅的左右手,他怎么会不知道弋翅在意的是什么?过去九年间,他们的“情报网”早就模清了身为冰宿直属侍卫长的简陶的底细,连六年前译武有意将冰宿许配给他的事都一清二楚。
他们不知道的,是简陶原来早就心有所属,因此当年的婚事才没有办成,不然弋翅可能早在六年前就须回王宫夺回冰宿了。
简陶不敢相信科摩居然将他对希莹的感情明明白白的说给弋翅听,他一直回头瞪他,却完全收不到任何效果。
此时,科摩还对他问了句:“简陶,我说得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