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那个叔叔好厉害,他都没有说,那个叔叔就知道了他爸爸是谁,还问他妈妈的事。他一五一十的对那个叔叔说妈妈已经死去的消息,那个叔叔不但安慰他、逗他开心,又讲爸爸小时候的事给他听,于是他渐渐的就不再那么伤心了……
冰宿听了,连猜想都不必,就知道任远口中的那个叔叔肯定是弋翅。原来,他趁着分派事情让她去处理的时候藉机找出任远,并和任远见面,而且想必她来见任远也早在他的掌控之中。
离开副楼,冰宿直接前往会议厅去找正和科摩及其他新上任的大臣讨论事情的弋翅。她静静走进厅内,站到角落等着讨论结束。
会议中,不时有人乘机转头盯着她猛瞧,他们的眼神与那日科摩看她的眼神十分雷同,她认出那些人十成十是弋翅由矿场那儿带来的部下。
她对他们无礼的观望视若无睹。她并不在意他们是怎么看她的,从弋翅让仆人见到她身在他寝宫的那刻起,她就有心理准备面对所有的闲言冷语。
虽然弋翅入主王宫后就对宫中的人员进行了一次大整顿,相较于以前的情况,现在流传关于她徘闻韵事的不堪程度已经锐减了许多,但仍会有臆测她的贞操与道德方面的流言传出。
然而,越被那些人盯视,冰宿心里就越浮出疑惑,因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明显地与其他人不同,不像是过去蒙达那群人的轻视鄙夷,也不像是忠于她的士兵属下的坚信不疑,看起来倒像是好奇与惊喜。
她用眼角余光捕捉弋翅的一举一动,从她进来后,他就不曾正眼看她,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对待了。自他占有她的那夜起,他们就处在一种极微妙的冷战情况中。
无论他多否定她或者多不在意她,对她而言他仍是君主,她对他的私人情感只能藏在内心,所以她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冷静淡然。
但他明显是在生她的气。他与她夜夜温存,一到白昼却对她完全不理不睬,除了一些必要的问话与下令之外,他简直当她是个隐形人。
直至见到任远,她才知道原因——他在气她对他的隐瞒。而那晚在典恩墓前的谈话,他那突如其来的怒气又让冷战情况更形雪上加霜。
会议结束后,弋翅在群臣们离开之前,低声向其中一人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身走到桌前坐下,仍是看都没看冰宿一眼。
自从他命令她只能直呼他名讳的那日起,她的确没有再叫过他“殿下”,但她也没有不顾礼仪的叫他“弋翅”,她技巧的采取蚌折衷办法,干脆什么称谓都省去,直接与他面对面地说话。
于是她走到他面前,微低着首,开门见山地道:“想必您已经知道任远的真实身分,我想请问您将对他做何安排?”
弋翅看着桌上的文件,不愠不火的问:“你知不知道单就你隐瞒我任远一事,我就可以用欺君的罪名将你关入大牢?”
“如果您要这么做,我亦无所怨尤。”冰宿淡淡回话,“但将我处刑之前,请容许我将典恩陛下生前的遗愿说明给您听。”既然他已经发现任远的身分,再隐瞒下去并没有意义。
弋翅抬起眼看她,“说吧!”
冰宿于是将典恩与莺韵相恋的始未、典恩中毒的原由,及典恩对任远未来生活所抱持的想法与顾忌,全部都说给弋翅听。
说明过后,她再次问道:“请问您现在对任远将做何安排?”
弋翅单手支颔,思索着冰宿所说的事情,一会儿,他开口反问:“你认为呢?”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让我收养任远。”她谨慎、认真的说着,“任远并不晓得典恩陛下的真实身分,只要守口如瓶,任远的存在并不会对毕诺瓦造成任何影响。如果您答应让我收养任远,我必定会尽我所能地照顾他,让他一生无虞。而无论他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一定支持他,并帮助他达成他的愿望。”
“你很喜欢典恩?”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弋翅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她仍点头答道:“是,典恩陛下是个仁心的君王,我——”
倏地,她止住了话。绝非她太敏感,因为弋翅瞬间深黯的眼瞳,明显的朝她迸射出郁忿的寒光,他是在对她生气。
她不明白他为何生气,只能静待他的回应。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睁着一双冰霜的眼看她。
一时间,会议厅内的空气像胶着了似的凝窒着。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厅内的紧绷气氛,刚才受弋翅吩咐的大臣带着任远进入,与弋翅交换了个眼神后,他就留下任远告退离去。
突然被陌生人带离副楼,任远原本担忧的小脸在看见冰宿及弋翅后,立刻展现出高兴的笑容。他奔向冰宿,“姨!”
冰宿蹭抚了下任远的头,轻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任远对她扬起童稚的可爱笑容,也回她几句话语。
这画面看在弋翅眼里,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涌进心里。如果他和冰宿有孩子,她必定会是个温柔的好母亲;但另一方面,她刚才承认她喜欢典恩的事实,却像蚕食桑叶般不断啃蚀着他已经所剩无几的好心情。
弋翅从桌后走出步向两人,他也蹲到任远小小的身前。不复见方才的愠怒,他温和的问道:“任远,你想不想搬来这里和我及冰宿阿姨一起住?”
任远想都不想就用力点头,换来弋翅高兴的露齿而笑。
冰宿闻言侧头看了弋翅一眼,在顾虑到任远在场,不好谈论他的去留问题,这才没有出声询问弋翅的真正用意为何。
弋翅一把抱起任远,像个大孩子似的开心道:“走!任远,叔叔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随即就迈出会议厅。
冰宿紧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看着一大一小有说有笑的,她心里揉进带点酸苦的喜悦心情,如果弋翅真的要将任远接进王宫,那她只有带着任远离开王宫了……
弋翅带着任远骑马至一处景色优美的溪边,他兴高采烈的教任远钓鱼、挑鱼饵、升火烤鱼……这些新奇的游玩方式及高超的钓鱼技巧立刻赢得任远的心。一天下来,任远已经把弋翅当作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英雄人物。
而冰宿一整天都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们玩。弋翅很明显的将她排拒在外,他还在生她的气,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
对这样的情况她并不以为意,而任远也早就习惯了冰宿的静默。每次他们全家及冰宿共聚一起时,冰宿总是静静的在旁边看他们,顶多回答一两句问话、报以一两个浅笑,所以他压根没发现弋翅对冰宿的忽略态度。
由于玩了一整天,任远吃过晚餐后就累倒在弋翅怀里,弋翅将他抱至王宫主楼的其中一间房间让他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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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弋翅的书房,冰宿就站到他面前重拾话题,“请问您将对任远做何安排?”
弋翅微勾了下唇角,像在讥嘲她的问题。“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他边说边懒懒的卷高袖管,坐到桌前开始审阅政事。
冰宿黛眉轻攒,弋翅的语意不明,她只能当他执意要任远恢复王子的身分。“请您体谅典恩陛下生前的遗愿,他希望任远能够像平常人一样的过生活,这对任远而言同也是比较合适的方式。”
“我不以为然。”弋翅爱理不理的回道。
“请您再考虑一下。典恩陛下之所以会命我对您隐瞒任远的事,完全是为了任远着想,任远单纯的个性不适合应付纷杂的宫廷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