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动的是秦亚东也来看我,还陪了我好一会儿。他走后,我故意把花瓶中的玛格丽特丢进垃圾桶,将他送的玫瑰插起来。那天傍晚聂咏夷看了,也没说什么,就把新带来的一束花搁在桌上。他大概知道我在赌气,可是就因为他对这种小女生玩的把戏没什么反应,反倒显得我很无聊似的。
而予勤一直等到我出院的前一天才来看我,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我当然晓得她心里想些什么。奇怪的是,她居然一个人来。
“予勤,怎么没跟爸爸一起来?”我如果不先开口,她不知要呆站多久。
“爸爸说要送我到美国姑姑家。”
我愣了一会儿,这件事他压根没对我提过!反正他一直当两个孩子是他一个人的,自然也不会跑来同我商量。
“那也好,这次的事一定把你吓坏了。”生聂咏夷的气是一回事,我不会差劲到事事和他唱反调。他那么疼予勤,心里一定挣扎了很久,才作出送她出国的决定。
“盼姨,你是不是气我吵着要吃鸡蛋糕才害你被坏人打中?对不起,我以后会很乖的,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原来她对我的不友善是源于缺乏安全感,我怎么忍心去和她计较?
“予勤,你别胡思乱想。”我抽了张面纸替她擦掉眼泪,才又说:“盼姨受伤跟你完全没关系,而且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至于你爸爸说要送你出国,他根本没对我提过。
怎么,你不想去国外念书吗?”
“我不要!”她的头摇得像个博浪鼓。“我长得和他们不一样,说的话和他们不一样,我一定会被他们欺负!而且我也舍不得离开爸爸和弟弟!”
“哦,那就舍得离开盼姨啰?”我是真的有点难过。
她倒是很会见风转舵,马上改口说:“我还没说完痳!最最舍不得的就是盼姨了。
你帮我去跟爸爸说痳!”她站在床沿拉着我的衣角,不断地苦苦哀求着。
唉!聂大小姐纡尊降贵地求我,我能说“不”吗?
“爸爸不答应怎么办?”论口才,我绝对比不上聂咏夷,更糟的是我们正在“吵架”
中,要不然我就干脆撒娇一番算了。
“不会啦!你是大人,爸爸不会不答应的。”
她的话让我满月复狐疑,我从初见聂大小姐时就是大人了,她何尝对我这么信心满满过?
“那怎么不叫爷爷女乃女乃去跟爸爸说?爸爸应该比较听他们的。”
她扁了扁嘴,“爷爷女乃女乃也站在他那一边啦!”
原来我是她不得不的选择、最后的筹码。这个现实的小表!
“予勤,爸爸想送你出国是为你好。如果你要盼姨去帮你说情,那你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很注意很注意自己的安全。要是你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你爸爸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不过,危险到处都有,也不见得出国就避得了啊!
“我会啦!你们大人真奇怪,外国就没有坏人吗?”小丫头和我挺有默契的痳!突然,我想起婚前有一次在麦当劳,聂咏夷说予勤像我而不像她亲生妈妈,不禁莞尔一笑。
“你坐着陪盼姨聊聊天,待会儿再让爸爸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行啦!爸爸会骂我怎么自己一个人乱跑。我要走了,再见!”她挥挥小手,急着转身离去。
“喂,要小心一点啊!”我连忙出声叮咛。
“知道啦!”话声响起时,她的皮鞋已经在寂静的走廊上踏出蹦跳的音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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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院的时间订在下午,聂咏夷和妈妈来帮我办出院手续。妈妈根本是来搅局的,故意在我面前说我最近脾气不太好,要聂咏夷让着点。言下之意是警告我别得寸进尺,要认清自己跌停板的身价。
形象清新的聂咏夷像个认真听讲的乖宝宝,连连点头称是,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我,还左一声妈、右一声妈地搞得胡涂的老妈忘了谁才是她的孩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我倒像个缺乏教养的任性女人。
回到家后,我就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好奇怪,我勇气惊人地舍身护女,整个事件中获致最高评价的却是聂咏夷!他脾气真是该死的倔,惹我不高兴后硬是不肯道歉,也不顾念我是个病人。现在想起那个夭折的小生命,我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抽痛。总之,悲怒交攻之下的我,心情没一刻是好的。
“盼盼,吃点粥。”晚餐时,予劲奉命来叫我吃饭,我推说吃不下。没想到过了一个多小时,聂咏夷居然亲自端了碗粥到房里来。
“我吃不下。”
“多少吃一点,王嫂特地为你熬的。”我暗暗吸了口气──好香哦,是牛肉粥口也!
“真的吃不下。”人如果没有原则,岂不枉来人世一遭?
“还在跟我生气?”他的表情十分无奈。
“我哪敢?我已经不能生了,你要休了我,我也没话说。”
“我从来没要你为我生孩子!”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我的心片刻间鲜血淋漓。是啊,他只是娶我来照顾他的小孩。但他既然不想和我有孩子,为什么从来不做预防措施?
我冷笑一声,“那么你现在称心如意了,我挨了一枪也省得去堕胎,以后你想在我身上发泄也不着避孕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然后就端着粥走了。
太可恶了!
哀着热辣辣的脸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下午他答应我妈的话,根本是骗人的!从小到大,别说爸妈没打过我,就连朋友、同学也是对我爱护有加,哪有人舍得这样对我?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到累了才躺到床上去,心里犹自不平。反正孩子没了,我也丧失了珍重自己的理由,哭死算了!
到了就寝时间,聂咏夷照常睡在我旁边,丝毫悔意都没有。我说的话或许是过分了点,才惹得他生气,这些天我又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可是,他怎么可以打我,又说那些伤人的话?他向我求婚时不是说会好好待我吗?
想着想着,不免悲从中来,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夜深人静,我不得不极力压低声音,一颗心气闷得散了拍子,忽缓忽急地跳着。黑暗中,聂咏夷翻了个身搂住我问道:
“哭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在哄人似的,让我一瞬间乱了方寸,哭哭啼啼地大声说:
“我好饿!”
他没笑我,伸出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对不起,不该打你的。还痛不痛?”
我的心防一下子全然崩溃,哭倒在他怀里,说出了心里的话,“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难听的话,我只是气你的态度。我知道,你一定是怕我生了自己的孩子就偏心,我真的不会,真的。可是……也没有机会证明了。”
“我当然相信你。”他边拭着我脸上的泪水边说:“孩子的事,我也很难过。如果你真的很想生,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带你到美国试试看。”
他的话反而让我心里的遗憾渐渐淡去,知道了他对我的信任及对那可怜孩子的珍爱,我的心顿时有了新的体悟,我何苦继续执着于已经不可能改变的事实来折磨自己呢?
“不了!即使有那么一点点渺小的机会,我也不想试了。那不知要受多少苦呢!而且要是孩子有什么缺陷,我心里会更过意不去。”
他叹了口气,“你这般好,我怎么狠得下心打你呢?”
“你一定没打过香凝姊。”
“她比你乖多了。”
我吃味地又开始生起气来,聂咏夷见了,居然提议要让我回打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