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求偷偷朝他瞟一眼,不知他怎么想的。
其实,一听天如此说,子安心里已开始警觉起来。他联系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不好,在这件事的背后,有日本。
丙然,天求接着说:
“你想想,我虽然从老赵口中知道楚楚被关在杜美路,但凭我一个人,又有什么办法把楚楚弄出来?我想来想去,只好决定找西村先生帮忙。”
“为什么去求他?你应该来告诉哥哥和我么!”辛子玄不满地说。
“你们两个都是书生,不会动武。时间又那么急,婚礼马上要举行。这事儿万一弄不成,连累了你们,更麻烦。好在西村一听我说是去搭救辛子安的未婚妻,二话没有,爽快地派四个人归我调拨,这才把楚楚顺利地送回子安身边。”
原来是这样。当楚楚告诉子安,昨晚天求把她从杜美路四室救出来后;曾把她送到一处住宅休息,里面有个讲汉语的日本女人时,。子安还以为这大概是夭求的日本情妇。现在看来,这些都跟三木会社有关,是他们安排好的。那么,他们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呢?
“天求,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还可以继续得到他们的帮助,让我渡过眼前的难关?”子安不紧不慢地问。
“对啊!”天求欣喜地拍拍子安的肩,“事实上,西村先生早已表示过,他可以尽快安排放和楚楚离开上海到日本去。这样,沈效辕就鞭长莫及罗!你们也可远离那些烦人的记者以及报上无聊的胡说八道。”
真叫三句不离本行,图穷而匕首见。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那么所谓三木弘要和我交朋友,恐怕也离不了这个目的吧!
是啊;我如果真到日本,不但他们多了一个受他们驱使的奴才,而且在政治宣传上,也可以做不少文章。他们不是在那儿鼓吹大东亚共存共荣吗了真悟不知耻!子安愤愤地想。
要不是看在沈天求毕竟救出了楚楚,而且天姿在座的份上,辛子安真想痛骂沈天求一顿。
“请你代我谢谢西村先生,”子安态度严肃地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不过,请郑重转告地,我辛子安绝不会在当前日本和中国处在这样一种关系的情况下,离开祖国去日本。我不怕沈效辕,也不怕什么舆论压力。我就不信,借大的中国,就没有我和楚楚两人的立锥之地。”
天求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不过,他并未完全死心,临行时一再老着面皮,要子安再认真考虑一下他的建议,说是过两天再来看他和楚楚。
子安要求天姿今晚留下来,陪陪楚楚。她们俩就睡在他的卧室里,而他自己准备睡客厅的沙发。
天姿很乐意地留下了。
四个好朋友围坐在客厅里,虽然今天这一天,人人都很累,但谁都不愿去睡。他们要聊的话实在太多了。
聊了一会,天姿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们饿不饿?厨房炉子上还炖着一大锅鸡粥呢。”
“是林妈的手艺吗?”楚楚问。
天姿点点头。
楚楚拍着手说:“太好了。我爱吃林妈做的东西。我还真有点饿了。”
是啊,这整一天,她还没吃过什么东西,能不饿吗?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子安不禁自责起来。
“放心,楚楚。今后啊,你就要天天吃林妈做的饭菜了。对不对,李家大少女乃女乃?”天姿故意和她开玩笑。
一句话把楚楚闹了个大红脸。她斜睨子安一眼。见子安正笑嘻嘻地看着她,更不好意思了,追着要打天姿。
天姿哈哈笑着,东躲西跑,客厅里洋溢着活泼愉快的气氛。
子玄笑着拦在她们俩人中间:“行了,天姿。快去把粥端来,我也饿了。”
天姿去厨房了。子玄告诉子安,林妈今晚一直不肯回家,说还想再看一眼“那个真的,漂漂亮亮的沈小姐”,并且摆出个大预言家的架势说:一我早说,那个烧伤脸的,才不是什么沈个姐呢,那是个鬼魂。幸亏大少爷命大福大,那鬼怪到底勾不住他。”
天姿端着个大锅出来。子立从柜子里拿出点心,装了满满一盘子。楚楚帮着天举把鸡粥盛在碗里。
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响了。
“我来接。说不定又是什么无聊记者,我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子玄说着向电话走去。
他拿起听筒,听了两句,转回身来,皱着后对子安说:
“哥,是沈凡姝打来的。她说要找你说话。”
“别理她,挂断拉倒!”大姿叫道。
“不,我听听,看她说什么。”子安伸手阻止子立,一边去接过话筒。
屋里的另三个人,都注意着子安脸上的表情——他们听不见凡姝说些什么,但都想从子安的脸色作出判断。
尤其是楚楚,她的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端着粥碗的手微微颤抖,似乎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辛子安神情严肃地捏着话筒。人是很奇怪的,通电话时明明看不到对方,但脸上的表情却总是跟对话的内容相符相配的。很少人能够做假。
看得出来,凡姝的话语让子安很不高兴,很不耐烦。最后,只见他紧皱着眉头答了一句:
“你不用再说了。我再考虑一下,等决定后,答复你。”
说完,就把电话挂上了。
“她找你什么事了”子玄问;这虽然是代表大家。
“她说,要和我谈一次。”
“真不要脸!她还能谈出个什么来!”天姿轻蔑地撒嘴。
“你准备去吗?”子玄又问。
子安没有马上回答。他凝视着楚楚,想听听她的意见。
楚楚没有说话,性急的天姿又忍不住了:
“我看别去,她那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楚楚放下手中的粥碗,双手支颐,忧愁地轻声自语:
“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
然后,她信赖地看着子安说:
“不如你去见她一次,好好跟她说……”
楚楚没把话说完,子安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让他告诉凡姝,希望凡姝理智地斩断对他的所谓“爱情”,妥善地了结他们之间的关系。
呵,楚楚,你太善良了,善良得让人心疼,沈效辕和沈凡姝那样对待你,你还要我好好跟她说,还要为她着想。有这样仁至义尽的情敌吗?
子安朝楚楚感动地点点头,然后对子玄说:
“你帮我给沈凡姝回个电话……”
“现在就打?”
“是的,现在就打。告诉她,明天下午,我去。”
他看到楚楚给了他一个赞同的然而又带点儿凄然的笑。
第二天,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下午三点左右,辛子安到了沈家。
华婶把他直接领进了凡姝的起居室。
凡姝正背门而立,一头长长的黑发技散在粉红色的毛料衣裙上。
她明明已听到辛子安的脚步声,听到辛子安已站在她背后,但她偏偏既不回头也不说话。
子安不禁又一次骂自己好糊涂:即使单单从背影,也能够明显看出凡姝与楚楚的不同。
楚楚比她要瘦削些,显得更为匀称而颀秀,尤其是肩膀和腰肢的曲线,更柔软优美,怎么早就没能发现呢?
“你不准备向我道歉吗?”凡姝毕竟憋不住劲,硬压着火气,平静地开口了,一面就缓缓转过身来。
她今天戴了顶黑色宽边帽子,一朵与帽子相配的黑色绒花,佩在左胸。从帽沿上垂下一截黑色的面纱,正好遮到她的下巴。令辛子安惊讶而不解的是,她的手指上竟然还戴着那枚他给楚楚的订婚戒指。
辛子安感到面纱后面那一真一假两只眼珠都在死死地盯着他,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