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一把抱住白蕙的身子,他俩一个坐着,一个跪着,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半晌,他们俩才慢慢站起来,仍旧相拥着,四目深深对视,仿佛要把对方永远印刻自己心中。
终于,西平轻轻地松开白蕙,一言不发,径直向房门走去。白蕙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但不再叫住他。
房外,蒋继宗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第二天傍晚,孟家好婆从楼下信箱里取出一封写着“白蕙女士亲启”的信,就给白蕙送了上来。
白蕙一看笔迹就知是蒋继宗所写。但信上没有邮戳,看来是亲自投入信箱的。是他叫人带的信,还是他自己来过?他为什么不上来呢?
拆开信封,抽出信笺,继宗那潇洒秀逸的行书立即映进白蕙眼帘。她先是不经意地看着,但只看了第一行,就变得紧张而激动起来,看着看着,泪水涌出来,沾湿了大片信纸,看到最后,她竟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大声痛哭起来。
那信是这样的:
阿蕙:
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来跟你告别。对我来说,以笔代言似乎比当面陈说还得心应手些。
还要请你原谅的是,昨天晚上,我曾经到过你那里,正是你同西平谈论到我的时候。我没有离开,在门口站了好半天,因此你所说的话,我几乎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请原谅我这种失礼的行为。
谢谢你,衷心地谢谢你对我真心的爱护。谢谢你曾经给我的许许多多的快乐和慰藉。你给我的幸福,已经足够我咀嚼一辈子、享用一辈子而有余了。也谢谢西平,谢谢他的宽宏大度和无私的爱心。我真高兴,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我却得到了你们俩。上天对我何厚如斯!
我更感到安慰的是,由于林达海医生的启示,我已经找到了一条治愈我的病和利用我有生之年为社会做一些有益事情的新路。
林医生介绍我到江南的一个小镇去找他的一位同行朋友。我将在那里住下去,把它作为我生命的归宿,请不要为我担心,那里是个山明水秀、物产丰富的鱼米之乡。一年四季都有鲜女敕的蔬菜,有肥硕的鱼虾。更有各色各样的水果,春夏的樱桃、枇杷,秋冬的菱藕、蜜桔,都是我喜欢,也是我需要的。我将在那里静心疗养,认真治病,还将在那里的乡村小学兼一点课。林医生说,那里民风淳朴,古道犹存,就是文化程度低,不识字的人多。也许我多多少少可以为乡土的建设、智力的开发出一点力,那我就不枉过了这一生。
请允许我以兄长的名义全心全意地祝福你,阿蕙。那只戒指以及我家中准备好的一切应用之物,如今都是我这个兄长为你办的嫁妆。礼薄情重,请你千万不要推辞。我已经同继珍说好,到时候,她会负责送到你们的新家。她不久也将和秦一羽结婚,希望你们两家成为好朋友。我将永远把同样深切而真挚的祝愿遥寄给你们。
蕙,当这封信到你手中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正在走向我的新生。你抬头望,南天有一颗闪着淡淡光芒的星星,那就是我。那是我正在向你致意呢。虽然离你遥远,虽然象那颗星星似的孤独,但是我是幸福的。因为我知道在遥远的上海,有一个人将会偶尔地想起我。她不会因为不夜城的灯光赛过银河,而忘掉辽阔天际上那颗时刻凝望着她的孤星,不是吗?
答应我,当你和西平举行结婚典礼的时候,当你们的小宝贝出生的时候,别忘了告诉南天上的那颗星星,我能听到你们的呼唤。
年年岁岁,我将拜托吹绿江南的春风、涤净尘埃的夏雨、温柔明丽的秋阳和那列阵南飞的冬雁。给你们捎去一个老朋友的衷心问候。
别了,阿蕙。
继宗手书于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