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燕甜甜地睁开眼睛。想起昨夜的激情,她拉高被子盖住头,被子下赤果的身躯,又让她羞红脸地钻出来。她想穿上衣服,但在瞧见张浩维熟睡的脸孔时,她凝神地仔细端详着他;睡梦中的他看起来很年轻、详和,惯有的讥讽嘴角,也因松弛而舒展。他们已是真正的夫妻了,不知他醒来会有何表示,她愉快地舌忝了下嘴唇,很想在他迷人的唇上印下,怕吵醒他,她不敢造次。
她慢慢地移动身体下床,拾起睡衣穿上。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她选择在他醒来前离去,给两人一段适应的时间,她看着他做最后的巡礼。经过昨夜的事,她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他们会因此而增进彼此的关系吗?她俯下头想更真切地看他。
“晓晓。”张浩维梦呓地翻身。
笑意犹在脸上,泪水已一滴滴地从她脸颊滑落。她不该忘了他有一颗最忠诚的心,一滴泪水落在他的鼻子上。张浩维有所感应地张开眼睛,见到她未有吃惊之色,似乎未忘记昨夜两人身体交融的美好,露齿微笑。
“你醒了。”
他未发现她苍白着脸,抽搐着嘴角。
“我们分开吧!”她以背对他,痛彻心扉的失望,令她声音气若游丝。
张浩维坐直身,被子滑落,露出他赤果的胸膛。
“你说什么?”
“就是人们所讲的离婚。”周佳燕痛苦地迸出这句话:“我们离婚。”
她没看他的神情,想必一定是卸下重担的轻松。她双手交抱着身子,是她自己要自取其辱,怨不得人。
“理由呢?”他大声地问。
“还需要理由吗?”她平板地看着前面的墙壁。“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吗?”
“你怎知我在想什么?”他相当盛怒:“又怎知我想要什么?”
“正因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在感情上已病入膏肓,才幼稚地以为能改变你,妄想你会多少喜欢我一点。”她控诉:“结果换来的却是一个大笑话!”
不顾身上未着寸缕,张浩维跳下床来到她面前,凶恶地抬起她的脸。
“你认为我们昨晚是一个笑话?”
“不是吗?”她恨意地瞪他。“你根本忘不了死去的女人,那个晓晓仍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住嘴!”他扬高手,想打她似的。
“你打啊!我还是要说!”她禁不住悲伤,泪水已似泛滥的河水不断涌现。“是我活该自作自受,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你!”
张浩维身子像被重击了一棒似的,震动了下,喃喃重复她的话:
“你爱我?”
“不爱你又怎会嫁你!”周佳燕发泄地喊着:“我又没缺手缺脚,更不是大麻脸,何必硬嫁你不可!”
“恐怕不是。”他吸口气。“难道不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找现成的父亲?”
她还不致迷糊得不知孩子是怎么来的,他不啻是在指责她与人有染,周佳燕又气又怒。昨夜是她的第一次,虽是她主动,可并不表示她随便。
“瞎了眼的男人!”她无法不口出恶言:“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侮辱我!”
“我瞎眼?”张浩维怒火与她一样高涨。“你说我瞎眼?”
“你不瞎,又怎会说瞎话?”该死的男人,得了便宜又卖乖。“你真蠢得不知昨夜是我……”
周佳燕说不下去,不过他想怎么想已不重要。他不会爱她的事实,已将她所有的冀望打破,她打开门奔了出去。昨夜进来时,她满怀希望,没想到走出时却心都碎得支离破碎,被捣得稀烂。
她想说什么?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张浩维拿起床上的衣服,手登时僵住!粉蓝色的床单上,有着怵目的殷红,他当然明白那代表的意义——她是处女。
何以母亲说她怀有身孕?他冲到桌前,拿起电话,响了许久。林宜蓉来接听,一听他的声音,立刻大为紧张。
“出了什么事?”
凌晨四点,也难怪她会提心吊胆。
“到底有没有孩子?”张浩维没头没尾,劈头便叫道。
“讲话不明不白的,我怎知有没有什么孩子……”林宜蓉想到一个可能,喜出望外。“你与佳燕有孩子!?我升格当祖母了!”
“你想到哪去了!”张浩维浓眉紧皱。“你说佳燕怀有孩子,是不是真的?”
林宜蓉扩大着嘴,她已忘了自己扯过的谎,但现在才问,未免迟钝了些。
“自然是假的。”现在能说实话了:“我还未老到丧失理智,再怎么想抱孙子,也绝不会接收别人的孩子充数。”
是假的!他瞪视着床上的殷红,无法形容心中的确切感觉。
“为什么要骗我?”
“妈也是不得已。在想不到好对策下的权宜之施,你一直不肯结婚,我要不动一下脑筋,你又怎会听从,完成终身大事……”林宜蓉一想不对。“都那么久了,你不会分辨不出吧?”
“我被你害惨了!”他叫。
“我以为你新婚之夜自然会明白。”林宜蓉很惊讶:“你不会真蠢驴似得分不清吧?”
“我们昨天才行房。”他颓丧地说。
这还得了!林宜蓉跺脚。结婚都快半年,直至昨天才行房,两个年轻人在玩什么花样,白白糟蹋了大半年?她特意腾出空间让两人堆积感情,他们却未照着她所期望地做。
“我马上过去。”
“不要。”他要理清一下混乱的思绪。“我自己解决。”
“佳燕是很好的女孩,你千万不能欺负人家。”
“我知道。”
“我还是过去瞧瞧,比较安心。”
“不,你别来!”
“你们究竟……喂……浩维……”林宜蓉对着听筒叫。
儿子的电话已挂上。
☆☆☆
太乱了!他必须好好想一想,想有个东西帮助思考,翻遍口袋却找不到一根烟。
床单上的殷红再度攫住张浩维的视线。昨夜接受她非但未有半分勉强,反而非常享受。他很确定那不只是感官的刺激,还参杂某些东西;他对那感觉并不陌生,与晓晓在一起时,由内心而发的愉悦、欢畅,他在周佳燕身上全感受到,甚至有超越之势。难道她在不知不觉中攻下他的防卫,渗入他内心?
这对吗?他已在晓晓墓前承诺永远忠贞于她,现在却被一个与她一般清丽、可人的女孩所占驻,她会原谅他的背信吗?天色逐渐亮了,阳光被阻隔于厚重的窗帘外。张浩维呆坐着,心情复杂而不安,浑然不知时间过去,连林宜蓉进来都未察觉。
“你的样子像打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她还是按捺不住地赶来。“你们发生了什么问题?”
张浩维神情疲惫地摇头。
“我还没搞清楚。”
儿子睡客房,林宜蓉感到事态严重。
“你怎睡这?”她不知两人是分房而睡。
他没答。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仍是一副倦态。“别问我。”
“好,不问你,我去问佳燕。”林宜蓉急得团团转。“她人呢?”
“在房里吧?”
“屋子除了你,根本没有人。”林宜蓉已在房中巡视过一遍。
她不在?张浩维觉得不妙,快速地跑到她睡的卧室。房门未关,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房内没人;他前前后后再看了遍,屋内没有周佳燕的踪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宜蓉手中拿着一张字条,急急地走来。“佳燕为什么说要离婚?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她要离婚?
张浩维接过字条,上面没有称谓、没有署名,仅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我们离婚吧!短短五个字,却凝聚十万火力,她这次是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