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芽的女人?有趣的比拟,小涯总是拿出老姑婆的教则来让慕塘多少怀点敬重。
“小姐,二十三岁的女人别口气像蒋夫人好不好?”他两手抱胸,摇头暗笑她的老成。
“我们共事已有半年,基于同僚的立场,我劝你对祖儿打消念头,我不否认你的确条件不错,但你不是祖儿欣赏的对象。”她彷佛已开了天窗,亮话说尽。
慕塘脸上没有丝毫气馁的颓色,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我会让她爱上我的。”牛仔外套往后一掮,他潇洒地拨了拨头发,准备和祖儿及三位高年级的小朋友会合。
正打开小木门步出室外,小胖子哲浩刚好慌慌张张地撞上他那堵肉墙,他一抹他满是汗水的肥下巴道:“不好了,平老师和徐主任在吵架,两人骂得好大声!”
乍闻此讯,慕塘哪沈得住气,长脚一迈,迳自跑向湖边第二间教室外的小便场,小涯与哲浩随后也赶忙地奔了前去。
在后面的两人跟上慕塘的步伐后,还来不及尖叫便看见慕塘已抡出猛拳朝徐主任脸颊上挥去,只见徐主任一个踉跄,整个人晕死在黄泥地上,而平祖儿则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在座的小朋友更是两两相依,一语不发地看着这场火爆的镜头,有些还甚至吓得哭了出来……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异常尴尬不堪──
第2章(1)
养女湖畔的另一处偏僻幽静小道,座落着一幢由桧木建造而成的欧式别墅,别墅四周被杉林拱围在中央,除了面对湖面的一隅可供远眺外,房屋几乎被绿油油的翠衣所包含着,加上被常春藤的粗蔓所攀附,因此,就算是夏天,也很难从阳光的筛洒下,将它自阴暗的灰蒙中引出。屋垣附近,除了偶尔可闻风声呢喃外,寂静得有如步在黄昏的墓园内,充满鬼影幢幢的迷离。
绑楼处的马蹄窗里头,一名憔悴阴郁的男子伫立在窗帘中央的一处小隙缝,目光深幽地眺着远方的一泓清潭,木讷的脸部肌肉因长期的紧绷而褪去弹性光泽,孤傲的挺鼻如陡峭的山壁,刚毅中带上几分冷飒。
“曼弦,你躺在冰凉的湖水中冷不冷?你身子本来就弱,又不爱水边活动,为什么还不回到我身边呢?即使你气我母亲对你管束甚严,但你的魂魄为何始终都不曾入我梦来?我是错,错在不敢忤逆我母亲,错在自己的懦弱,可是我是爱你的呀!这点你不能也抹煞掉,我赖活苟生在这受惩带枷的世上,也没你好受呀!”男子喃喃自责着,反复不停的问与答,对与错尽在蚀蛀着他的判断中枢,让他斑驳的枯褐脸庞更显黯沈。
两年了!
两年前的一场台风,夺去了他爱妻萧曼弦的芳华,就在他映入瞳眸的湖水边,烧焦的车尸,浓浊的火势及洒满一地的公文报表,让他跪伏在地,不可置信地捡着地上的遗物发愣,他不信曼弦就这样离开了他,才结婚不到一个月呀!
这两年来,曼弦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据警方推测,可能是车子翻落下来的时候,因冲击的后坐力太大,以至于曼弦被弹出了车外,掉进湖水里,加上当时台风夜的水流湍急、湖水暴涨、崩坍的滚石纷纷下坠至湖内,而造成尸体被淤积的沙石掩埋,才难以寻获吧!
而他……一直无法自这种噩梦中逃月兑,心情始终停在那一段时光的呆茫……
“崇纶,我们搬出去住吧!凭我们两人的学经历一定可以自立门户的,用不着一直待在家里遭人冷眼。”曼弦手抚着额,双眼渴望崇纶能有所回应。
崇纶烦躁地捻熄手上的烟。“你也知道妈的脾气,她好面子,你就委屈一点,其实她也不是这么难相处的。”他按住她的双肩。“为了我,好吗?”
曼弦将他的手自肩上拨离。“不好、不好,我受够了,我不是豪门的富家千金小姐,做得再好也不会让你母亲多瞧我一眼,她要的是镶金镶钻的媳妇,再贤慧孝顺都无法改变她对我的态度。”
“至少还有我爱你呀!你知道我们是相恋多年才有今天如此厮守一生的幸福,你怎能轻易就因一时的挫折,而有心逃避?”他再次紧搂她进怀中,轻啄着她闪着釉亮的黑绢。
曼弦泫然呜咽,想嘶吼又因崇纶心疼的拥抱而作罢,处在婆婆与丈夫之间的夹缝,她每天过的是没有地位、没有尊严的日子,女人该渴盼的家居憧憬已成空中翻飞的飞絮,教她情何以堪?
“少爷、少女乃女乃,老夫人来了!”福叔先开启了门进来报备,曼弦立即用手掌抹去泪水,慌张地将心绪收回正常。
“妈!”两人异口同声地向石夫人恭敬喊道。
石夫人一朝雪绒沙发上一坐,福叔立即端上一杯人参茶。
“哼!又来找崇纶打小报告了,瞧你,生那一张嘴就是来挑拨我们母子间的感情,当初要不是你父亲在司法院还有些人脉,我怎会瞎了眼让你攀上我们石家?你这女人,我真搞不懂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轻啜一口蔘茶,石夫人眼瞬也不瞬她一眼。
“妈!如果是我不懂尽人媳的孝顺而忤逆了您,这我会扪心自省、深悟彻改;如果是因为家世不够显赫,让您在上流社会名流间无法炫耀,对不起,这我一辈子也改不了。”曼弦自有风骨,她不想让势利的绳套勒得死紧。
石夫人哪容得了她撒野。“我才说你一句,你回顶我十来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做婆婆的?”
“我想回台北工作,如果您能大发慈悲放崇纶与我一同搬出去住,我和崇纶会一辈子感激您的。”她豁出去了,横竖是与这傲慢的老太婆杠上,不如多拿些尊严回来。
“曼弦——”
“崇纶,你看她那是什么态度,是谁受不了谁,如果你认为这少女乃女乃的位子坐得不够舒服,就尽避走好了,反正,后头一大串的人在等着呢!”
“妈!曼弦不是这个意思,她认为她还年轻,可以在工作岗位上多发挥一下,而不是在家净学些没用的妇德妇仪,那些都过时了!”崇纶渐渐了解曼弦所受的压迫,不得不挺身而出。
石夫人将蔘茶朝地上一拨,喘吁吁地哼道:“我就说嘛!这种女人哪按捺得住痹乖待在家里,你要去工作?行,现在马上就给我消失在眼前。”
她噙着泪伫立在一个角落,见崇纶半句话也不多吭,倾刻间,她明白了。
“到了台北我再跟你联络!”言讫,狠狠地抛下伤心的泪,任凭崇纶如何叫唤,佳人倩影已然杳渺。
“崇纶少爷,夫人和晴婉小姐都在问,要不要一起到石二爷的农场去一趟。”赵妈轻轻地开了门,语气慈祥中带点敬畏。
“不去了,少来烦我。”石崇纶看都不看赵妈一眼。
“可是,夫人说石二爷的财产过继,必须要你亲自去签署核对才行,否则律师不会……”
“我叫你别来烦我,你耳背了吗?”他转过身来,如吹了一口冰凉的寒气,吓得赵妈的牙床直发颤。
“可是夫人……”夹在中间两面吃力的赵妈,实在受够了他们母子俩的角力战。
“你又要拿我妈来压我,是不是?这两年演的高chao戏你还看不够?”崇纶愤怒的眼神,瞪得赵妈步履轻浮,不住地朝后倾。
“我……我没有,是夫人她……”哎呀,又说错话,哪壶不开又提“夫人”呢?
“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们都是一群冷血无情的动物。”石破天惊的嘶吼,将一名六旬老妪吓得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