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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剑缘 第12页

作者:茶菁

只有在此刻,她才会让自己完全放松地只属于他一个人。她的目光从他英俊的五官慢慢下移,直到古铜色强健的胸膛。

英俊、强壮、年轻有为……这就是她的未婚夫,她深爱的未婚夫!

她感到眼泪又快要流出来了,只好慢慢深深地吸气,重又伏在他的肩窝处,感受他温暖的呼吸与体暖。

他的手臂不知不觉间环紧了她的腰,她抬起头,发觉他的目光炯炯有神,额前的黑发散落几缕,越发显得精神焕发。

“你醒了多久了?”她轻声问。

被久了,久到她的叹息、她的眼泪和她忍不住的触模都一一感受,无一遗落。

“刚刚醒。”他微笑着看她慌张间来不及伪装的表情和脂粉不施的小脸。

她看起来比昨晚在烛下的气色要差得多。脸颊两侧消瘦,下颌尖尖的,衬得眼睛更大了,眼睛的颜色也更深幽了。在刚刚偷眼望去时,那里面笼罩着一层厚重的忧郁与悲伤,是历经沧桑的结果。

他挪动身子,半靠在床头上,露出胸前一大片结实又强壮的肌肉。她默默靠过去,依偎在上面,数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十娘,”他轻柔地说,深怕又把她逼回到刻意伪装的外衣里去,“我很高兴你一直没有忘记我,这几年我对你的思念几乎要把我逼疯了。”

她不语。

她要享受这份短暂的渴望已久的幸福,而不愿再重温噩梦一样的过去和梦醒之后必须面对的现实。

他只是轻吻着她的黑发,抚慰她瑟瑟发抖的身子。

她累了,她倦了,她浑身千疮百孔,她满身是血是泪,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有很多困难要他分担,有很多苦处要他理解,还有更多更多的恋念要大声地泣出来……

他感到怀中的娇躯猛然一收缩,正在惊愕中,她已经撑起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少了她的热度,似乎连生命都变得空荡荡的。

她呆呆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赤果的胸前挂着的金玉剑鞘。金亮亮的剑鞘上,交缠着白玉,镶着几颗宝石。

曾经十分熟悉,曾经殷切地盼望过的金玉剑的剑鞘,就这样赫赫然出现在她的跟前,划亮了她的瞳眸,也划醒了她的理智,迫走了她迷失的真情。

她慢慢抬起头,方才还渴望得到安慰和爱情的神态换上了轻佻和冷若冰霜。

他失望地看着她,她又把杜微锁起来,变成名妓杜十娘了。

***

“公于想要如何度过这春日呢?”杜十娘端起一杯飘着袅袅香韵的茶杯翩然进入雅阁,殷勤地看掷剑接过举在唇边。她刻意忽视掉他的失落与压抑,依然用柔柔媚媚的嗓音问他,“不如出去踏春如何?”

茶气氤氲着,茶香味弥漫在雅阁,让掷剑的心情平和安静了许多,他仔细观察艳妆脂粉的杜十娘,可惜已寻不到一丝一毫迷失的神色。她的行为举止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与昨夜判若两人。

他思忖了一下,寻欢作乐的事情对他来说陌生得很。想起初见面的时候,她曾经弹过瑶琴。“我想听你的乐声。”

“听君差遣。”她掩袖轻笑,转身取饼一只琵琶,坐在一只凳上,当心一划,泉水叮当。

舒缓懈怠的乐声在雅阁内轻颤回旋。

她低眉,任清脆飞扬的声音飘洒闪烁。

她信手的挑拨令春日当头、摆设月兑俗的雅阁顿时化成了仙烟弥蔓的飘渺仙境。她优美地侧坐当中,长裙拖地,怀抱琵琶,楚楚的风姿更如虚无缥缈的美妙幻境中最勾人神魄的仙子一般。

掷剑专注地看着她的弹奏。

他那种沉默却热切的眼神,让她轻轻地颤栗了一下。她害怕那样的眼神,那会令她的精神瓦解,会令她卸掉全身的伪装和包袱,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陷进更深的热切与温柔当中,就像昨夜一样。

随着她的颤栗与移神,她的心绪更加紊乱了,琵琶声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柔荑拨开崇山峻岭中的寒冷森森,似挣月兑掉了冷硬的锁链,五指纤纤间,流出铮铮然掷地金石般声响。先如暴风雷雨般猛烈,后又似昆山玉碎的壮烈超凡,源源不断地演化出一派奔流不息的抗争之律。

壮美、冷冽、孤僻……从弦间一倾而注。

明明是明媚的春阳当头,却令听者如困在冰天雪地的深山中,周围茫茫一片孤苦无依,寒风刺骨,割人肌肤,还有劈天盖地的暴雪呼啸而至,夹着雪颗冰雹凌厉迫人。

“嘣!”一根弦弹跳出来,打断了她投入的演奏,弦断了。

她回过神来,对他勉强笑道:“抱歉,久不练习,琴技疏懒不说,连弦都跳断了。”

他没有追问,站起身来靠近她,慢慢地执起她拨弦的右手,五指间竟在激烈的拨划中磨破了薄薄的皮儿,渗出了鲜血。

这哪里是在演奏轻浮的青楼春乐,分明是她的血泪之声啊!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婢女小芹抢进门来,“小姐——”

她摇摇头,木然地说:“不碍事的。”

小芹拿了药箱细心地将她每个指头都上好药,分别包上白布,很快她的右手就行动不便了。

小芹扎好了她的伤,仍然没有离开,犹犹豫豫地望着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她察觉到婢女的异样,淡淡地吩咐:“小芹,下去为公子摆宴吧。”

“是。”小芹又看了掷剑两眼,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从雅阁出去了。

“小芹的年龄应该和杜小妹相仿吧?”他突如其来地问,让杜十娘刚刚从失态中醒来马上又开始警觉。

她试着动动缠着白布的手,若无其事地答:“小妹今年十八,略长三岁。”

他默然,她总是在出人意料的时候进行双重身份的转换,迅疾得来不及抓住。无论是杜微,还是杜十娘,总是在他自以为理解她们的时候变成另一个人。

唯一他清楚的是,五年前的那朵冷冬寒梅,已经悄然欲现了。

***

小芹端着托盘,穿过挹翠院的后院,到偏房去拿东西。匆忙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迎面走过来的人。

“啊!”她的鼻子正好撞进那人硬硬的胸前,疼得真要掉眼泪。

掷剑长身一抄,帮她端稳托盘,“小心你的茶杯。”

“对不起,对不起!”她端好了茶水,疑惑地看看掷剑,“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呢?小姐在雅阁为您备了酒水,已经等了一会了。”

他的方向应该是出去,而不是到雅阁里。

她奇怪地瞅瞅他,才付了一万两的天价给妈妈就要走,这太奇怪了。

“小芹,替我告诉你家小姐,我要出去办些事情,迟些会回来找她。”掷剑交待完,自顾自穿过喧声闹嚷的前堂,行远了。

小芹怔了一下,才想到什么似的脸刷地变白了,把托盘随手一放,撒腿就跑,“小姐……小姐……”

***

入夜,家家都关门落锁,进入了梦乡,除了几家胡同里的酒肆里还有深醉未归的客人,连名声显著的挹翠院里明灯都变成了暗烛,除了厢房传来的嬉笑与打闹声,前堂后厅内都静了下来。

“杀人了……救命啊……”突然惊恐的尖叫从一家豪宅里传出,顿时里面慌成一团,小孩的哭叫声和女人的求救声交织在一起,在漆黑的夜里格外令人寒粟。

杜十娘从梦中惊醒,拥被坐起来,她发现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掷剑整夜未归。

她合身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现在,身边依然空荡荡的,他又走丁吗?他每天夜里都会出去,天明才回来,他在做什么?他去过什么地方?她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敢启唇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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