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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蝴蝶 第5页

作者:采芹

“谢谢。也谢谢你开门让我进来。”关辂说,眼睛看著琬蝶。

“哦,不客气。”Carol终於放开了他,用眼神向琬蝶示意:你要不要这个大师哥,快拿定主意。“你来有事吗,关先生?”琬蝶不理她,问关辂。

“如果你有空,能不能请你,唔,到什么地方坐坐?”他问得礼貌,但渴望在他声音和表情裹一露无遗。“这……”琬蝶犹豫,她相当肯定,他的保镖就在外面。

“如果她没空,我很闲。”Carol说,对琬蝶扮个鬼脸。

“出去再说吧。”琬蝶说完,立刻后悔自己急切的语气,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天哪,Echo,”Carol扯扯她,低语。“求你去换件衣服好不好?”

琬蝶知道就站在旁边的关辂也听见了。她朝他扬一下眉。“我需要穿大礼服才能跟你走出去吗?”他穿的其实很随和。一件黑衬衫,米白夏季休闲裤,米色休闲鞋。不随和的是他衣服上的名牌标志。而且他帅气,好看得教人生气。尤其当她的室友当著她的面对他大方示好。“那,也许我也该回去换衣服。”他看自己一眼。“我是不是穿得太不合宜了?”“哪里。你不过像只招展的雄孔雀而已。”

琬蝶走到玄关,在鞋柜上坐下来,套上她本来今天要洗的脏兮兮的跑鞋,系好鞋带,站起来。“好啦。走吧。”

“很荣幸见到你,Carol。”临出门,他有礼地向她的室友绅士的微微欠身。琬蝶站在门外等他出来,把头伸进拉了一半的门,对她室友说:“数到三再昏倒。”然后把门关上,转身,正好看见他站在楼梯顶端,朝下面挥一下手。琬蝶走过去,探头往台阶下望,没见到人,不过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她看向他,他做个“请”的手势,她耸耸肩,跳著下楼。“找这个地方比较没那么复杂吧?”她无法克制地要讽刺他。

“唔?”

“没有过站不停的电梯,没有楼中阁楼,可以直捣虎穴。”

他懂了。“你的住处是虎穴吗?”但他和气的问。“那你干嘛谢我室友开门放你进屋?”

“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见到我,或许会把门摔在我脸上。”

“哼,我也许会,如果开门的是我的话。”出了楼下大门,他的保镖果然一左一右站在停在对街的庞大黑色凯迪拉克旁。想起她的右臂回来后肿了两天她就有气。“毕竟我屋裹没有杀手保护我的安全。”他绕过来站在她面前。“我说过,他们不是杀手。我诚恳的为那天冒犯了你道歉。”她抬眼,固执地瞪著他,尽避心已在见到那束花──或甚至见到他的刹那,便融化了。“还有,我没有开除打通知函的人,只给了那位女士一个──提醒。”“提醒?”

“提醒她不可再犯相同错误。我告诉过你,那对受文者可能是个致命的错误,虽然於她不过是打错了个数字。”他眸中的柔和和恳切,使她无法再假装强硬。“万一再有人误闯进你住的那层楼,不是任何人的错,单纯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这人是不是就该死了呢?”他皱皱眉。“唐小姐,我不是你想像中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暴君。”

“我没这么说。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住在自己的办公大楼裹,却如此门禁森严?不,”她抬手挡掉他的解释,“那或是你当老板表现权威的方式,可是你们对不小心闯去的人的反应,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我相信你所谓『致命的错误』不是虚言恫喝。那天要是你没有阻止,我很可能已经死在你的保镖的枪下了,而你还说他们不是杀手!”“就算我没有阻止,凯文也不会枪杀你。我的人随身携带的武器,目的只在保护我,不是用来杀人。”“这番说词现在说来容易,因为我还活著。”她停一下,平定忽然激动起来的情绪。“我跟你出来,关先生,因为我猜得到你的来意,但我不想在我室友面前谈这件事。我根本不想再记得或温习那天的经历。我很感谢你专程来这一趟。你的道歉我接受。你的生命太珍贵,我这种平凡贱民最好离你和你的保镖远一点。再见,关先生。”“唐小姐。”他握住她的胳臂阻止她转身走开。

她冷冷看著臂上他修长的手指。“打算再让我另一只手肿上个几天吗?”他放松了抓力,但没有放开她。“我曾经遭人绑架,几乎……遇害。”

琬蝶轻轻抽一口气,转回来面对他。不止是他道出来的事情,他声音里的痛苦,犹存余悸,震撼了她。“哦,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握著她的手松开了,和另一只一起插进裤子口袋。“我不想提的,可是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养尊处优,妄自尊大。”“我……”琬蝶歉然又难过,并因他如此在乎她对他的想法再次感到受宠若惊。他对她微笑。“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了吗?”这一刻,她没想到他的保镖,那两双在对街紧密地盯著她的眼睛。她只看到一个忽然变得像个孤单的小男孩的男人。一个寂寞,渴望朋友的小男孩。“如果你保证我的安全的话。”她对他说。

他的笑容扩大。“你有一个随时听候你差遣的保镖了。”他伸出一只手。琬蝶和他握住。他掌心的皮肤出人意料的粗糙。“好啦,保镖。你想到什么地方坐坐?”他再次教她吃了一惊。他露出尴尬的表情,说,“我不知道。除了我住的地方,我不知有何处可去。”

第二章

台湾嘉义县六脚乡六南村

吕木森才到门口,就听到他阿母又在嘀嘀咕咕念他阿爸。

“妩宰见笑……一年换二十四个头家……饮饱困,困饱饮……棺篮仔假烧金……”都是些重复了十几二十年的老词,他都听腻了,难怪他阿爸老僧入定般,任她搬破嘴皮,全然无动於衷。左脚前面一瓶空了一半的米酒,右脚前一堆花生,两脚中间空地上一地的碎花生壳,吕进财就这么蹲在屋廊下,右手抓把花生,手心一夹,壳和皮全吹到地上,留下一粒粒浑圆饱满的花生仁在手心裹,他就这么左手捞酒瓶,右手花生的,可以在那蹲上大半天。吕木森小时候觉得阿爸吹捏花生的本领十分神奇,蹲在旁边跟著学,等他要站起来时,两腿麻得一跌在地上,他阿爸哈哈大笑,他阿母却气得破口大骂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以为阿森年纪小小也跟著喝酒。

“阿爸。”吕木森经过阿爸身边,喊了一声。他阿爸眼皮也没抬一下,也没任何反应。

以前,很久以前,他阿爸不是这么冷漠。他十之八九都是醉茫茫的,可是他对阿森很好。他不大说话,但有好吃的都拣出来给阿森。有了钱先买东西给阿森。多半是漫画书、笔记本和铅笔之类。剩下的钱才拿去买他心爱的米酒。不过他买东西给阿森,都特别叮咛不要给阿母看见。

阿森从小就爱看书,可是家裹太穷,没法让他上学,而且他记忆中,他们老是在搬家,几乎难得在同一个地方住上超过三个月。

阿森小时候只能把眼睛贴著门缝,眼巴巴地看其他小孩背著书包,叽叽喳喳,成群结队去上学。他很好奇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一定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因为那些小孩每天放学时,个个都蹦蹦跳跳,开心得不得了。他问阿爸,阿爸没答理,一脸的闷闷不乐,但第二天出去回来,就给阿森买了一本。那是他拥有的第一本书。阿森高兴极了,也很惊奇。因为他没上过学,可是他发现可以读书本裹的注音符号。阿森央求像别的小孩一样去上学,挨了阿母一顿臭骂,从此再不敢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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