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抬眼再望这个被自己赖上的保护者——
现实,让人有种下沉到无底深渊的感觉。
“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昊霆再次伸手指上若兰的心口,不改一贯的自信从容及那份慑人的威仪。“连人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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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杨楼之所以称为绿杨楼,就是因它倚在瘦西湖畔,好几座上房直伸至湖面,四周,绿杨环绕,因此也成为扬州城中最高雅堂皇的旅店。
若兰倚在窗棂上痴望着映在湖心中的月影发愣,风徐徐自窗外送来,掺着几分微寒,令她打了个寒颤。
连人带心……吗?
她轻抚着自己的唇,想起昊霆狂邪的掠夺。他的眼,如冰;他的吻,却如火,狂猛地灼烧着她的唇与舌。
她开始相信,他绝对有本事夺得自己的心,就算再怎么严密防备也是徒然,她一定会陷落在他那双邪魅的墨黑眼瞳当中……
为何这般笃定?或许是,这不坚定的心早在不知觉中一寸寸地成了他的战利品。
至此,她彻底认清了自己惨败的事实。
她的游兴早在他猜出自己身份时消失殆尽;那时的感觉就像由天上直落下地,再也胡闹不起来,就连那一大串要将他妹妹直接替代自己完婚的戏言,说来都不再有趣了。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又该如何度过?
昊霆的妹妹——德穗,就在扬州;今天一天的徒步行程虽然累人,但依然见不到那个与自己相似的女子,可她人既在扬州,总是会寻到的。
找到德穗之后呢?该回京吧,而她呢?
苞定他了——这是那时赌气的戏言,但他仿佛又是如此认真看待……而他,只是一介商贾,为何能拥有如此自信,敢向她索心要人?
心,就算给不起,或许也教他给夺了,但她的人呢?真能一辈子守在他身旁吗?虽然他猜出她身为格格,但他不知道的是,她不只是个格格,更还是个皇格格!
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作何打算?她好想知道。
然而,他的想法、他的打算在真正面对现实时,又能算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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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宁古寺清幽的晨钟声遥遥传开,在微起曦雾的瘦西湖上隐隐回荡。
“索姑娘,你又来了。”住持老和尚诵毕晨经后,缓缓回身看向立在大殿外的一抹幽影。自从她晓得索昊霆曾来西宁寺寻她后,每日敲晨钟时刻她就会出现,直待到日暮西山才离去。
“师父早。”索德穗缓步进入殿中,跪在老和尚身旁向殿上菩萨合掌默祷,祈求她的昊霆哥哥快来接她。
自小,她眼中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昊霆哥哥。
昊霆哥哥从小就疼她,很多人都怕昊霆哥哥,觉得他冷漠严峻、从不展露一丝情绪;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在她眼中的昊霆哥哥不是这样的,他总时刻伴在自己身侧,她要什么他都会为自己取来,几乎是任何东西!
小时候,她一直相信昊霆哥哥会永远在自己身旁,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兄妹之间没有永远的相伴;兄妹之间,不能有爱情!
年纪渐长,她才晓得兄妹之间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是罪恶的,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心中这份情愫,她好痛苦,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直到有一天无意听见女乃娘与院里嬷嬷的对话,她才晓得自己原来不是索家的亲生女儿,而是索氏夫妇从扬州西宁寺带回的女婴。
得知这个事实,她一点也不难过,因为这对她是解救,这代表着她和昊霆哥哥可以有结果。
但是,爹娘却将她许人了,许给了江南的盐商。
她不能接受,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昊霆哥哥呢,昊霆哥哥怎么想?他不置一词。但是她相信,这一定是因为他碍于兄妹的身份而难以对自己吐露情感,一定是如此,否则他不会只对自己好。
所以,藉着出嫁她才有机会踏出索家大门,才有机会寻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对她来说,这是能赋与她新身份的唯一机会,是一个能让她不再和昊霆兄妹相称的机会,也唯有如此才能使她正大光明地和昊霆哥哥结为连理。
但,千辛万苦来到扬州,寻访到十七年前将她送给索氏夫妇的西宁寺住持后,得到的答案却是自己竟是弃婴,根本找不出生身父母的下落。
怎么办,昊霆哥哥,她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何去何从之下,第二天她又再回到西宁寺,但住持师父却告诉她昊霆哥哥来了,来寻她了,就和她差了一个白昼的光景而已。
她就晓得昊霆哥哥一定不会放着她不管,一定会来找她!
而他也果然来了。虽然现在她找不到生身父母,但昊霆哥哥的行动就代表着他的心意。这一次,他们一定可以有结果!
三天了,这是第三个来到扬州的早晨,她继续盼着她的昊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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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之声远传而悠扬,繁华的扬州在清晨时刻竟是如此清寂。
若兰几乎一夜难以成眠,天方微亮,她就在清扬的钟声中睁开了蒙蒙水眸。下了床榻,她来到窗边,轻轻推开朝向湖畔的窗帏,晨雾立刻泛进暖和的房间。
“哈啾!”寒气袭身,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忽然,一双臂膀自身后环来,强制地替她将窗子阖上。
“清早起身不加衣服就开窗,不染风寒才怪。”昊霆沉冷的声音就在若兰耳际响起,似叱责也似宠溺。
突来的动作及声息吓得若兰无声地抽气惊呼,一回身就发现自已被锁在昊霆的臂膀与窗棂之间,两人贴得好近。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还惊喘着气,不稳地抚着心口。
罢才起身时房里明明就只她一人而已,他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的?
“进来一会儿了,你在发清晨愣。”听见若兰房中有起身的动静,他就过来了。一进门就见她倚在窗畔发呆,连外衣也没添;立刻,就听见她打喷嚏。
“你是要加衣裳,还是要我一直这么温暖你?”昊霆轻收双臂,缓缓将她纳入怀中,似谑、又不是谑地说道。
“我、我加衣服!”这才注意自己只穿了单衣——这在女孩儿家来说,等于是赤身站在一个男人面前——若兰慌着挣开他暖实的胸怀。“你太无礼了,出去!”
“反正将来你还会以更赤果的姿态呈在我眼前,此刻又何必拘谨?”昊霆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玩笑意味,盯着若兰的眼神不掺半丝戏谑。
闻言,若兰静了下来,也以无情绪的表情与他对视,好一阵子之后,才缓缓别开眼,背转过身拿起摊在床侧的外衣套上,一件件将衣服在身上穿戴好。
昊霆抱胸斜倚在窗旁,看着小人儿反常的举动。
今天她竟不反驳他了?“精神不好?”他开口问道。
背着身,她摇头。
“今天不与我斗了?还是默认心已许我?”
若兰直把最后一件小坎肩儿套在身上后才又转回身,抬眼再与昊霆那双黑幕般深沉的眼瞳对望。
“都不是。”她缓声道。“反正你已猜出我大约的身份,也该晓得我俩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但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想些什么,竟狂妄地向我讨心又索人?”这对她实在太残酷,他的狂妄竟如此强烈地吸引着她的每一分目光。
“可是我已接下了你的夺心战帖,基于骄傲,我不会临阵月兑逃;但这只是场无聊的游戏,是没有结局的虚掷心力,最终胜利的一方一定是我,因为我不会将心交与一介商人,这不符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