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丽景殿的梅花。梅壶的梅花开得虽大却没品味,没香味,也没有风情,我不喜欢!”
春日脸色大变。大概听出了皇上是在指桑骂槐,借题奚落梅壶皇妃吧?这些话可能不一会儿就会传到梅壶耳里,让梅壶的歇斯底里症再大大发作一番--皇上想到这里,就愈来愈忧郁了。
六绮罗结婚!!
渡过一段好长的斋戒日,再回到宫中的绮罗,敏感地察觉到同事之间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好友宰相中将绷着一张脸,权中将和左大弁又笑得很暧昧。
“绮罗也到这种年纪了呀?一直当你是个孩子,所以从来没想过那种事呢!”
尽说一些让人臆测的话。
“到底是什么事?”
问他们,他们也不说清楚。个性率直豪爽的绮罗,感到很生气。
《京都里的贵族一个个都缩头缩脑的。说话也不干脆一点,专说一些让人臆测的话,跟女人一样!》
其实,绮罗仕进后最吃惊的就是-宫廷的过于女性化。任何人都不说实话,只制造一些气氛。
政策会议时,也不会热络的交换意见。在会议前就已经先达成各种协议,御前会议几乎都只是结果的报告而已。会前如果没有做好协调的工作,会议就会呈现出比较紧张的局面。但是也不会被提出来在桌面上讨论,只是像女人之间的妒嫉一样,逐渐散发出阴险的气氛。这时候,父亲“好好先生左大臣”(权大纳言已经升职了)就会站出来,说:“好啦好啦,大家各让一步……”,会议就落幕了。
单纯的绮罗以为,会议落幕了事情也结束了。其实,真正的战争才起幕呢!爆中开始流传一些谣言,诽谤中伤那些跟主流派意见不同的公卿。而且,绝不会表面化,只会在暗地里流传。
然后,某一天,某个公卿就会从宫中消失,躲在家里足不出门。等一切明朗化时,那个人在宫中的势力也已经消失殆尽。
绮罗一度质问父亲,说:“爸一天到晚说天下和平,那样叫和平呀?权谋术数的竞争那么激烈,根本是乱世。”
案亲很平静的说了一段颇令人开悟的话:“不愧是绮罗,能说出那么有思想的话。不过,天下的确是很泰平的。没有战争就很值得感谢了,人民不必出征,田原不会荒废,也没有人会死。比较起来,一、二个贵族失势,算得了什么大事呢?宫廷中的贵族还会彼此扯后牵制,表示天下还是泰平的。”
一时之间,绮罗也觉得很崇拜父亲这样的豁达。其实,说穿了,他只是一个怕事主义者而已。对身于名门,又已经升为关白大臣,位居臣子中最高地位的父亲而言,一、二个贵族的失势,也许是算不了什么。可是,对还年轻、个性又率直的绮罗而言,就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视而不见的事。
他对没有理由的失势感到愤怒,对那些不负责任的谣言感到生气。可是,又不能无视那些传言。因为在那个时代,最新最确实的情报,都是经由人人相互传递的。所以任何消息都是一种“传言”。
没有电视或收音机的报导,人们只能依赖传言。也因为人们都依赖传言,不久传言就会在多数人的支持或反对声中,慢慢的产生现实的份量。毕竟,大部份的人是不会去听少数人所说的话。能让人们竖耳倾听的,大部份是内容很特殊的,或是很有地位、很有说服力的人说的话。
所以对同事们的暧昧,绮罗除了生气,也产生了警觉性。
《一定是有什么传闻……难道女儿之身暴露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绮罗愈想愈不安,对传闻变得此任何人都神经质。除了同事的态度之外,皇上已知道她进宫了,却不召唤她,都让她觉得有蹊跷。
以前,她斋戒或生病请假后再回到宫中,皇上都会立刻召见她,问他家里的事或病情。可是这次却毫无动静。她愈想愈不明白,愈想愈焦躁。虽然尽量不要去想“可能是女儿之身暴露了”,可是念头闪过之际,心脏就好象要停止似的。
当初吵着要父亲举行元服仪式时,父亲脸色大变:“女儿之身暴露的话,会犯上欺君之罪,被流放或被判死刑的。”当时,听那些话都没什么实际感。可是仕进后,了解到宫中的作法,才深深体会到父亲的话都是正确的。好胜的绮罗想到名门的左大臣家,将因自己而被画上污点,就不胜嘘唏。
她绝不要被判死刑或流放罪,让后世的人指指点点。可是想到皇上知道被骗时的愤怒,绮罗就觉得非常害怕。
在北嵯峨见到皇上时,她的感觉是-
《哪来的乡巴佬贵族,笨蛋一个!》
可是,在宫中看到身穿皇袍,被花枝招展的侍女们伺候着,举止优雅的皇上,她的想法改变了。
《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场合。在北嵯峨时,他看起来迟钝呆滞。可是在宫中,看起来就很优雅。乍眼一看,长得并不怎么样,可是仔细端详,还是个美男子呢!只是没我帅而巳。》
可能是因为把在北嵯峨遇到的绮罗,当成绮罗传闻中的妹妹,所以皇上对绮罗特别垂爱。看在其它贵族眼里,绮罗是因为皇上特别垂爱才能步步高升的。而毫无高升的绮罗,只是很单纯的对皇上的垂爱感到高兴而已。
可是,若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愈是亲切的皇上,因受骗而产生的愤怒一定也愈强烈,这一点是绮罗不敢想象的。所以她一天比一天更了解到严守秘密的重要性。
饼了几天,皇上还是不召见她。绮罗觉得很无趣,又说要斋戒,回去关坐在家中。突然左大臣慌慌张张的退出宫廷,冲回家中。
“绮罗!不得了啦!大事不好了。”
案亲夺走了近江“不得了啦”的专利权,也不先更换衣服,就直接冲入绮罗的房间。绮罗也正烦心,听到父亲的叫声,跳了起来。
“怎么了?难道秘密被揭穿了?”
皇帝不高兴的原因,怎么想都只有这一件了。
还是初春,父亲却身满身大汗的。
“不能说毫无关连,但也不是那回事啦!”他喘口大气,接着说:“那个右大臣充分利用了他的情报网,到处散播谣言,没想到自己弟弟会做出那种事!就算没血缘关系,也不该忘了我提拔他的恩惠呀!”
平时不缓不急的父亲,显得非常震怒。跟当初拒绝举行元服仪式时一样的生气,让绮罗有些畏怯。
“右大臣散播谣言?他不知道我是女的呀!他不但深信我是男儿之身,最近还常称赞我很有男子气慨,问我是不是吸引了很多侍女、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呀?我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只有保持沉默。”
绮罗的思考,就是月兑离不了“女人的身份是不是已经败露”的范围。父亲盯着绮罗半晌,无奈的说:“那小子知道我绝对不会回答的,就去问妳本人了。妳也真是的,怎么没一点警觉性呢!那就是想招妳为婿,在探妳的意思呀!”
“招我为婿?”绮罗像彼打了一记闷棍。虽然穿著男装仕进,动作也够男性化,至今未出过纰漏。但是,最重要的是缺乏男性的自觉。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有适龄女儿的贵族而言,自己是最好的女婿人选。“招我做谁的丈夫?”
“右大臣三公主的丈夫呀!”父亲很生气的说。
“那小子在妳行元服仪式后,就极想招妳为婿。一直来烦我,我一直都没理他。这两年来,他怎么问都没结果,我还以为他会死心呢!没想到直接去找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