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贵族们都是拼命想让孩子们早点仕进,早点顺利踏上平稳的官途。所以毫无这种想法的权大纳言,当然颇得皇上好感。
“现在宫中的确缺乏生气。没有引人注意的达官公子,是寂寞了一些,后宫的侍女们也稍嫌不足。我也很想见见这个传闻的人物,让他入宫任职吧!”
“入宫任职…?”
权大纳言呆住了。无论京都贵族们如何批评他元服之礼拖得太晚,或是绮罗赌气离家出走,他一直都为了保护自己的政治生命,而坚持到底。
可是,现在是皇上说“让他入宫任职”的。这次再拒绝的话,自己的政治生命才真的是完蛋了。虽说是太平无政争之世,再大的事件也不会危及生命,却还是有失势和失权的顾虑。
“可是…可是…”权大纳言感到全身无力。他不想失势,可是让绮罗仕进的话,就是对皇上隐藏重大秘密,像抱一颗定时炸弹那样危险。“绮罗尚无官阶,现在要他仕进,把他当一个成人来使用,对他来说可能还有些不适应。请再等些时候再让他入宫任职吧!”
案亲这番话只是为了逃过这场劫数,可是皇上却是有所感的深深地点着头,说:“这就是父母心呀!要入殿需要五位官阶,我会授予绮罗五阶的。说着说着,我就愈想见他了。赶快给他办元服仪式,带来见我吧!”权大纳言无话可说,只有深深伏拜,说:“谢皇上!”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样的原委,绮罗深深叹了一口气。为了元服的事甚至离家出走,但真的由皇上下令时,绮罗又感到沉重压力。“事情好象闹大了。”
“何止是闹大了。当天,那个大嘴巴右大臣就到处去说,皇帝亲自下旨要绮罗行元服之礼,弄得满城风雨。连中风在床的祖父关白左大臣都坚持说,在孙子元服、裳装那一天,势必要担任加冠、结腰绳的职务。”父亲已经是声泪俱下。
加冠就是在元服仪式中,替元服者剪去童发、结髻,再戴上帽子。而结带就是在裳装仪式中,为着裳装者绑上腰绳。两种职务都是相当于成人式中的公证人,虽然只是形式上的职务,大都是请日后能帮助自己、提携自己的有力贵族来担任。
祖父想执行这个职务,也是因权大纳言家是名门中的名门之故。
“祖父还真有干劲,都快退休的人了。”
“不只是他,连弟弟右大臣都报名啦!他说若非他提起妳,皇上才不会下旨要妳行元服之礼。所以为了感谢他,应诿让他执行加冠仪式。现在可能在妳祖父那里抽签,决定由谁来担任此职务。连天下左右大臣都牵扯进来了,这场元服仪式是躲也躲不掉了。我认啦,妳也要有所觉悟。如何?可以行元服之礼了,高兴了吧?”
案亲绝望似的喊了几声,又呜咽哭了起来。绮罗大惊失色,把伏地而泣的父亲交给“不得了啦”的近江,径自回到房里。
小百合已经从认识的下女口中探知她们不在时发生的种种,正等着告诉绮罗。
“在北嵯峨期间,发生了不少事呢!政子夫人为了准备元服仪式,忙得眼睛都充血了。昨天还因为太兴奋,脑充血躺了下去呢!”
“哦……”
“东屋的绮罗公主一听说要行裳装之礼,就昏倒不醒人事了。现在被移送到东北屋邸,由权大纳言大人派女侍照顾。”
“爸派的人?赞岐呢?东屋的侍女呢?”
“东屋的侍女全都参加诵经大会了。以赞岐为首,宣布在目的达成之前,绝不回到工作岗位。说清楚一点,就是罢工啦!”
“罢…工…?”
这场大骚动,还真把绮罗给吓呆了。的确,为了传闻中左近少将的敌意,不肯服输而坚持要行元服之礼的是自己。可是,她实在没想到会变成这么大的事件。一直以为,只要当天行完元服之礼,马上进宫任职,一切就结束了。可是,冷静地一想,凡事重规矩的贵族社会,怎么可能将仪式随便带过呢?
加冠有加冠的人,结发有结发的人,还要举办盛大的披露宴会,邀请所有亲友参加。何况是皇上下旨,更要办得华丽隆重。所以,她能体会父亲的混乱和苦恼。
不过,元服本来就是自己所希望的,所以调适心情去面对也是应该的。只是为了自己元服的事,连东屋的绮罗都迫接受裳装仪式,实在让绮罗寝食难安。
绮罗是自己喜欢扮成男装,自己想要行元服之礼的。可是,不得已非扮女装不可的弟弟,平常就已经够苦了,还要他行裳装之礼,以女儿之身披露于大众之前,那不是要让他羞愤而死吗?
绮罗坐立难安,带着小百合赶去东北屋邸。
案亲派的侍女弁小君正好端着洗脸盆出来,看到绮罗,就把食指按在唇上:“刚清醒过来,不要太刺激他。”
绮罗点点头,轻轻走进房里。弟弟正躺在隔着屏风的另一端,念念有辞。仔细一听原来是:“我绝对…不要…裳装……,不要……”
绮罗才一靠近,他就吓得全身发抖,发出尖叫声。
“赞…赞岐?爸答应裳装的事了吗?”
“不是赞岐,是姐姐。”
“姐姐?”突然,弟弟的声音变得有力了,但同时也变得刺耳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刚才还昏迷不醒的人,霍然推开被褥,坐起身来,说:“欢迎妳回来呀,北嵯峨很凉快吧?当妳回来时,元服仪式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各地的庆贺也络绎不绝。对了,我还没有祝贺妳呢,这次的元服仪式万事齐备顺利,恭喜妳啦!”
太阳穴处爆出青筋,颤抖着双唇,一口气说完后,呛得他直咳嗽。小百合赶紧上前,给他拍背。
“干嘛说得这么激昂嘛!冷静点……”
“冷静?”弟弟吊起双眉。“听了两天的噪音、熏了两天的烟,怎么冷静?姐姐能如愿行元服之礼,是很开心。不巧的是,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行裳装仪式。可是,却为了妳想行元服仪式,把我妈搞得几乎疯狂了……!我活不长了,真想这样死掉算了!”
也许是从小被当成女孩养大,所以也感染了女人的歇斯底里,弟弟绮罗伏身哭了起来,劝也劝不止。
绮罗叹口气,说:“不要这么悲观嘛!爸虽优柔寡断,对影响他政治生命的事,还是会坚持到底的。这次答应行元服仪式,也是碍于皇上的命令呀!皇上对你的裳装仪式也没特别说什么,爸是不会举办的。你看,梦乃都抗争两天了,爸还是没屈服呀!”
拼命安慰后,弟弟绮罗才用手背拭去泪,半信半疑的说:“真的吗…?”
“是呀!没有皇上的命令,爸一定会坚持不行裳装仪式。你也要振作一点,不要输给梦乃夫人。”
“嗯、嗯……”弟弟边打嗝边猛烈地点着头时,从东屋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接着,一长串的鼓声,响彻全邸。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姐弟俩下意识地互相握紧了对方的手。这时,弁小君神情慌张地冲了进来。
“大人刚刚决定,让东屋绮罗公主的裳装仪式跟元服仪式同一天举行。”
“什么?”姐弟俩同时发出惊叫声,弟弟绮罗立刻瘫软地倒向姐姐。
“爸为什么会……”
弁小君清清喉咙,说:“我听说是……”侍女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好奇,每件事都拉长了耳朵偷听,所以家中的事无所不知。“皇上下的旨。”
“皇上?皇上为什连裳装仪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