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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岛 第29页

作者:彼埃尔·博努瓦

我站起来,推开他。

“留下吧!留下吧!”他哀求道,“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要我讲什么我就讲什么,我讲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讲那些我从未对别人讲过的事情。留下吧,我需要在一个真正的朋友的怀抱里倾吐衷肠。我再说一遍,我什么都跟你说。我信任你。你是法国人,绅土。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她。”

“我不会告诉她。告诉谁?”

“告……”

他的声音噎住了。我觉得他的声音由于害怕而抖了一下。

“告诉谁?”

“告……告诉她,告诉昂蒂内阿,”他喃喃地说。

我又坐下了。

①法国西南部城市,濒临大西洋,著名疗养地。

第十三章

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的故事

这时,卡西米尔伯爵的醉意中出现了某种庄重严肃的东西。

他沉思了片刻,开始讲起来,很遗憾,我不能把那叙述的古色古香完全传达出来。

“当昂蒂内阿的花园里的新麝香葡萄开始转红之时,我就六十八岁了。亲爱的孩子,吃青苗是一桩令人难过的事情。生活并非不断的重复。我1860年出入杜伊勒里宫,而今日沦落到这步田地,这是何等的辛酸!

“战争前(我记得维克多·努瓦尔①还在)不久的一个晚上,几个可爱的女人,姑隐其名吧(她们的儿子的名字,我在《高卢报》的社交新闻栏中还时有所见),向我表示,想见识见识真正的交际花。我领她们去参加“大茅屋”②的一次舞会。那儿尽是艺徒、妓女和大学生。舞池里,有几对在跳康康舞,跳得震天价响。我们注意到一个人,他身材矮小,皮肤棕色,穿了一件破旧的礼服,方格裤子上肯定没有系背带。

①法国记者们(1848—1870)。此处当指普法战争之前。

②一娱乐场所。

“他斜视,一把肮脏的胡子,头发黏得象黑色的水果香糖。他的击脚跳真是荒唐透顶。那几位女士打听得他叫莱奥那·甘必大①。

“当时我一枪就可以结果这个卑鄙的律师,永远地保证我的幸福和我的寄居国的幸福,每念及此,我就感到莫大的不幸,因为,亲爱的朋友,虽然我不是生为法国人,可我是心向往之啊。

“我1829年生于华沙,父亲系波兰人,母亲系俄罗斯人,更确切地说,是沃伦③人。我的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的称号就得之于她。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访问巴黎时,应我的令人敬畏的主人、皇帝拿破仑第三之请,恢复了我的封号。

“出于政治的原因,我们不能细谈,否则要谈到不幸的波兰的整个历史,我的父亲比埃罗斯基伯爵于1830年离开华沙,定居伦敦。我母亲一死,他就开始挥霍他那笔巨大的财产,他对我说是因为悲伤。他死的时候,正值普里查德事件②爆发,他只留给我一千英镑的年金,外加两、三种赌输后下双倍赌注的赌法,后来我知道那是毫不奏效的。

“我总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忆起我十九、二十岁的时侯,那时我花光了我那小小的遗产。当时的伦敦的确是一个可爱的城市。我在皮卡迪利大街①弄了套舒适的单间公寓。

①法国资产阶级政治活动家(1838—1882)。

②属乌克兰。

③乔治·普里查德是英国的一位传教士,在塔希提传教时,禁止法国的天主教传教士接近该岛,并在当地的一次起义中起过重要作用(1843年)。他被捕释放后,向英国政府报告了自己的遭遇,英政府遂要求法国政府赔偿损失,导致两国关系紧张。

Picadilly!Shops,palaces,bustleandbreeze,

Thewhirlingofwheels,andthemurmuroftrees。②

“在briska猎狐,乘坐boggy在海德公园兜风③,盛大的宴会,还有与德鲁利—兰恩④的轻薄的维纳斯们的优雅的小聚会,占去了我的全部时间。全部,我说的不对。还有赌博,一种父子间的怜悯促使我去验证已故伯爵的下双倍赌注的赌法。我将要谈的那桩事的起因正是赌博,我的生活因此而发生了奇特的变故。

“我的朋友马尔莫斯伯利勋爵对我说过一百次:‘我得带你去一个妙人儿家里去,在牛津街277号,她是霍华德小姐。一天晚上,我跟他去了。那一天是1848年2月22日。女主人的确是个十全十美的美人,客人也都很可爱。除了马尔莫斯伯利外,我还有好几个相识:克利伯登勋爵,切斯特菲尔德勋爵,第二救生队的少校弗朗西·蒙乔伊,道塞伯爵⑤。大家赌博,然后谈起了政治。法国发生的事成为谈话的中心内容,当天早晨,巴黎发生暴动,起因于禁止第12区举行宴会,消息刚刚由电报传来,大家漫无边际地谈论着暴动的后果。到那时为止,我从未关心过公共事务方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袋一热,就怀着我十九岁时的激情宣称,来自法国的消息意味着明天是共和国,后天是帝国。

①伦敦的一条繁华街道。

②英文:皮卡迪利大街!商店,宫殿,喧闹和微风,车轮飞转,树叶沙沙响。

③briska为俄文四轮马车之意,boggy为英文沼泽地之意,伯爵酒醉,说话颠三倒四。

④伦敦的一个娱乐场所。

⑤法国军官,著名的交际界人士(1801—1852)。

“我的俏皮话被在场的人报以一阵谨慎的笑声,他们的目光转向了一位客人,他坐在一张牌桌的第五个位置上,那儿刚刚赌罢。

“客人也微微一笑。他起身朝我走过来。我见他中等身材,说矮小包合适,裹在一件蓝色的礼服里,目光茫然。

“在场的人都怀着一种愉快的消遣心情看着这个场面。

“‘请问尊姓大名?’他以极温和的口吻问道。

“‘卡西米尔·比埃罗斯基伯爵,’我严厉地答道,向他表明,年龄的差异并不足以证明他的问话得当。

“‘那好,亲爱的伯爵,但愿您的预言能够实现,我希望您不要冷落了杜伊勒里宫,’穿蓝色礼服的人微笑着说。

“最后,他还是作了自我介绍:

“‘路易—拿破仑·波拿巴亲王。’

“我在政变①中没有扮演任何积极的角色,我也绝不后悔。我的原则是,一个外国人不应该介入一个国家的内部纠纷。亲王理解这种谨慎,没有忘记对他说出如此吉祥的预言的那个年轻人。

①指1851年2月2日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发动的政变。

“我是他最先召入凡尔赛宫的人之一。《小拿破仑》①的诽谤性的调子最终确定了我的命运。次年,当西布尔大人②到那儿的时候,我成了宫内侍从,皇帝甚至开恩让我娶德·蒙多维公爵莱皮托元帅的女儿。

“我毫无顾忌地到处宣扬这段姻缘不得其所。伯爵夫人比我大十岁,脾气很坏,又不特别地漂亮。再说,她的家庭明确地要求实行奁产制。而我当时只有两万五千镑的内侍俸禄。对一个经常与道塞伯爵和德·格拉蒙—加德鲁斯公爵③来往的人来说,这命运真是可悲。如果没有皇帝的关照,我怎么能办得了呢?

“1862年春的一个早上,我正在房中读信。有一封陛下的信,召我四点钟去杜伊勒里宫;有一封克莱芒蒂娜的信,告诉我她五点钟在家里等我。克莱芒蒂娜是我当时疯狂爱着的一个美人儿。我尤其感到骄傲的是,她是我一天晚上在‘金屋’,从梅特涅亲王手里夺来的,亲王非常宠爱她。整个宫廷都羡慕我这次胜利;我在道义上必须继续负担她的费用。而且克莱芒蒂娜是那么漂亮!皇帝本人都……其它的信,我的上帝,其它的信恰恰是这个孩子的供应者的账单,尽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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