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不错。”他的祖母像皇室成员一样冲他微微侧了侧头,抿了抿嘴,这是她向来最接近微笑的表情了。
他的栗色头发的女儿瞪着他,神情紧张地如同一匹即将要跳栅栏的纯种马。“你,你不能就这么走进来,在最后一分钟告诉我这件事!我以为她不会来。这不公平。我不该来处理这种局面。我不想去棕榈海滩!”
“湃瑞斯,别瞎闹了。你当然会去棕榈海滩。”他扭身转向门,最后几个字说得彬彬有礼,但是充满了威严,如同法令。
“我们在那儿的时候,”他又说道,转过来面向她,我希望你会尽可能花时间和诺亚在一起。你不能指望嫁给一个你想尽一切办法要逃避的男人。”
“我没有逃避他。他去欧洲了!”
“他会来棕榈海滩。你在那儿的时候可以把这段失去的时间补回来。”
科特妮·梅特伦倚在他哥哥办公桌前皮椅子的扶手上,注视着他把文件一一装进两个公文包里;“你才从欧洲回来,就又准备好要走了。”她嘟哝着,“你离家的时间比在家的时候多得多。”
诺亚抽空瞥了一眼和他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十五岁的妹妹。她穿着一条紧身的、亮闪闪的黑色弹性纤维的裙子,刚够遮住她的大腿根,上身罩一件热辣的粉色上衣,只能遮住胸部。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可爱但喜欢发脾气的、被宠坏了的孩子,喜欢那些旁人觉得难以接受的暴露的衣服,他印象中的她就是这个样子的。“见鬼你究竟在哪儿买了这些东西?”
“我碰巧穿了最顶尖的时装——我的时装。”她煞有介事地对他说。
“你看上去就像一个娼妇的。”
科特妮并不理会这话。“那么这次你会离开多久?”
“六星期。”
“是公事还是娱乐?”
“两个都沾一点边。”
“上次你带我去巴拉圭也是这么说。”她言辞凿凿地说道,“天一直在下雨,而你的那些『商务』朋友抄着冲锋枪。”
“没有,他们没有。他们的保镖带着冲锋枪。”
“你的『商务』朋友也有枪。手枪。我看见了。”
“那是你的幻觉。”
“好吧,你是对的,我错了。那次是在秘鲁,你的生意伙伴在夹克衫里揣着枪,不是在巴拉圭。”
“现在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再也不带你和我一起出差了。你尽傍我添麻烦。”
“我很听话的。”一张纸从他的办公桌上滑了下来,掉到了地上,科特妮把它捡了起来,递还给他。
“无论怎么样,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边说边接过了纸,看了一眼,然后塞进了公事包里的一大堆东西里。“但是,这次凑巧,我去的是棕榈海滩,不是巴拉圭,也不是秘鲁。棕榈海
滩——你记得——我们在那儿有一栋房子?每年我们都会趁你放寒假的时候去那儿。你父亲现在在那儿。我和你明天也会在那儿。”
“我今年不去。爸爸会把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高尔夫课上。你则会把你所有的时间花在紧闭的门后面,不是一连串的会议,就是电话会议,如果你不是在干那些的话,你就会呆在幻影号上——开会或是电话会议。”
“你把我说得比尘土还乏味。”
“你是乏味——”他瞅了她一眼,表情中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让科特妮匆忙地改正了她的说法。“我是说你的生活很乏味。都是工作,没有娱乐。”
“这是一个同你的生活非常清晰、生动的对比。怪不得你看不见我的优点。”
“你在棕榈海滩的时候,哪个幸运的女士会暂时成为你在性方面关注的对象?”
“你是在找打。”
“我大了,不能打。另外,你不是我父亲也不是我母亲。”
“这再次证实了我对上帝的信仰。”
她打算换个话题。“昨天我在萨克斯第五大道看见湃瑞斯了。他们也要去棕榈海滩。你知道,诺亚,要是你不小心一点的话,有一天早上醒来你就和湃瑞斯结婚了。”
他把一支金色的水笔和铅笔扔进了一个公事包,啪地一声关上,接着转动了一下组合锁。“那将会是有史以来最短暂的婚姻。”
“你不喜欢湃瑞斯?”
“不是。”
“那为什么不娶她?”
“她只是个初涉爱河之人,对我来说太年轻了。”
“你说对了。你四十岁,有过一段婚史。”
“你是想惹人厌?”
“我不想;这么说很自然。如果湃瑞斯像你一样也结过婚,那你是不是会娶她?”
“不会。”
“为什么不会?”
“关心你自己的破事儿吧。”
“你就是我的事,”她妩媚地说。“你是最接近我同胞的人。”
这是故意要软化并且控制他的一招,诺亚知道。这话也的确发生了一些效力,所以他没再说什么,而且他打算省点力气。要说服她去棕榈海滩定还需要一番口舌之争。她的父亲考虑一直在那儿呆下去,让科特妮去当地的学校念书,但是诺亚不想卷进这场战争。
“你不想和任何人结婚吗?”
“不想。”
“为什么不?”
“因为我结过了,完成了,而且不喜欢。”
“乔丹娜让你完全与婚姻对立起来,是吗?湃瑞斯认为乔丹娜把你变得完全不近了。”
他从他正在整理的档案堆里抬眼瞧了瞧她,眉头不耐烦地蹙起在他的前额上。“她认为什么?”
“湃瑞斯不知道你带上游艇的女人,还有从你宾馆房间偷偷溜出来的那些,她们是屈指可数的几次你带我外出度假的时候,我看见的。她认为你受了伤害,高贵而又独善其身。”
“好吧。就让她继续这么认为吧。”
“太晚了。对不起。我把那些告诉她了。整个可怕的,耸人听闻的事实。”
诺亚一直在草草地给他的助手写便条,他既没有停笔也没有分心。“我要带你去棕榈滩。”“没门!你不能。”
他停了手,目光锐利地盯住她,神情足以使任何一个他的同僚声势全无。“看着我,”他柔声地说道,“现在,开始整理你的行李。”
“我不。”
“好吧。我可以就这样带你去,你能穿着现在这套令人作呕的衣服。你决定吧。”
“你在吓唬我。”
“我不吓唬你。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硬碰硬,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我恨你,诺亚。”
“我一点都不在乎。现在,去整理你的行李,明早在楼下见我。”
她从椅子的扶手上滑下来,眼睛里点点泪光闪烁。眼泪毫无用处。他是不可一世的。
满脑子都是即将离家赴棕榈海滩,思珑没有注意到杰斯的巡逻车就在她车后。直到她开到离家还有一英里的时候,他打起了车灯。被身后闪烁的车灯吓了一跳,她瞥了一眼后视镜,看见他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过个愉快的假期——”他从扬声器里向她喊话。
思珑把车停进自家车道的时候,萨拉的汽车已经停在了金波利的后面,保罗·李察森也在那儿,正在重新整理后车厢里的行李。那是一辆浅蓝色的二人座小汽车,很可能是他为这趟行程租来的。自从她答应去棕榈海滩,她已经有两星期没见过他了,不过在总统日他花了额外的几个小时和思珑还有她的母亲共进了午餐。在吃午饭时,他比现在更容易让金波利相信他对思珑有着某种浪漫的期待。思珑注意到他正在试着把行李装上车。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把他的一个箱子从后车厢里取了出来,并打开了车门。“要帮忙吗?”见他试图把他的大箱子推进驾驶座后排的位子上,她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