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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夜之私语 第12页

作者:朱蒂·麦克诺特

“我母亲一直认为他们生活得非常幸福快乐,直到有一天,他的母亲乘着一辆高级轿车来到了他们家,提出给他一个机会回到他们的大家族里,于是他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我母亲又震惊又难过,他们劝她说绑住一个渴望自由的男人是自私的,而一个孩子也不留给他也同样是自私的。他们说服她让他们把湃瑞斯带回旧金山,我妈还以为那只是去玩玩。然后他们设法让她签了文件,同意离婚。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小字是要她放弃对湃瑞斯的任何权利。三个小时以后,他们乘着豪华轿;车走了。故事结束了。”

萨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对金波利的同情和不甘。“你的确在很久以前和我说过这个故事。”她说道,“但是我太小,不懂……他们做的这些残忍的事,还有他们所造成的痛苦。”

思珑立刻顺着萨拉的话,摆明了她的立场。“现在既然你已经明白,你还会想承认你和那个男人或是他的家族有任何关系吗?你难道不想忘了这事吗?”

“我想杀了那个狗娘养的。”萨拉说道,但是她笑了起来。

“一个正常的反应,也是对那个男人的真实描述。”思珑肯定了她的说法,一边把两块金枪鱼三明治放到了桌上。“因为我母亲不会选择杀了他,也因为我太小没法为她下手,”思珑轻快地继续说,“还因为谈论他或者我姐姐或者和那天有关的任何事,都会使她非常难过,所以我在七八岁的时候说服她,我们要假装他们都不存在。毕竟,我们拥有对方,而且我们还有你。我想我们有一个非常棒的家。”

“我们有,曾经是,现在也是。”萨拉动情地说道,但是她笑不出来了。“难道金波利真的没办法把湃瑞斯赢回来了吗?”

思珑摇了摇头。“我妈和地方上的律师谈过了,他说她需要雇一个和他们的大律师旗鼓相当的有权威的律师上庭,这得花很多很多的钱,而且即便请来了,他也不认为她有赢的可能。我母亲始终想让自己相信,湃瑞斯和雷诺兹一家在一起,生活过得很好,她得到了更多我母亲没法给她的好处和机会。”

尽避思珑是用一种客观的语气在说话,但是她感觉她被愤怒包围着。过去,她最激越的情绪只是站在她母亲的立场上对他父亲的愤慨和鄙视。而现在,当她重述整个故事的时候,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的感受比愤慨更加猛烈;她好像自己亲历了整件事情,她对她母亲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同情和怜悯,以至于她的胸口都在隐隐作痛。对于他的父亲——那个无情无义、自私残忍的毁灭者,他一手摧毁了美好和梦想——她对他不仅仅是鄙视,更是厌恶,而且一想到先前他虚情假意的电话,这种厌恶感就在思珑的胸中膨胀。几十年不闻不问,他竟以为他的一个电话就足以让他被遗弃的妻子和从没见过面的女儿为了一个重聚的机会而欢呼雀跃。她后悔不该那么冷淡地就挂断了电话,她应该告诉他,她宁可在蛇窝里待一个星期,也不愿意和他在任何地方过一个礼拜。她应该告诉他,他是个狗娘养的。

谤据利维拉太太邻居的报告,火警大约在晚上九点半被发现,她看见有烟从前门冒出来,于是拨了911。六分钟内,消防队就赶到了,但是要想挽救这座破旧的小木屋已经为时太晚。

思珑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原打算回家换身衣服,然后穿过马路到海滩参加彼德正在那儿举行的单身汉晚会。这时她听到了无线电里的呼叫,于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帮一把。等她赶到的时候,街上已经被消防车、救护车,还有巡逻车挤得水泄不通。它们的紧急灯不停地闪动着,就像夜里冰冷的领航灯。老远就听到警报器在嗥叫,消防水管铺得整条街都是,蜿蜒在人们的庭间,就好像一条胖胖的白蛇。警察们立即就在这个地区拦起了警戒线,好阻止那些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群过于接近。

思珑刚刚完成几个邻居的问活记录,利维拉太太突然来到了现场。像橄榄球赛里一个发了疯的后卫要向前突破并触地得分一样,这个体态臃肿的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奋力地冲破警察和旁观者,却冷不防被一根消防水管绊一下跌进了思珑的怀中,她的冲力险些让她们两个都摔到了地上。“我的房子!”她大声叫道,努力想挣月兑被思珑紧紧抓着的手腕。

“你不能进去。”思珑对她说,“你会受伤的,而且你只会妨碍那些去救你房子的人。”

利维拉太太并没有被劝住,也没有被吓倒,她开始有些歇斯底里了。“我的狗——!”她尖叫着,拼命地要挣月兑出来。“我的戴西在那儿!”

思珑用自己的双臂环抱住那女人的肩膀,试图圈牢她同时也安慰她。“戴西是一只黄白色的小狈吗?”

“是的。她很小。黄白相间的。”

“我想我在几分钟之前看见她了,”思珑说,“我想她很安全。叫叫她的名字。我们一起来找她吧。”

“戴西!”利维拉太太呜咽着,绝望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戴西!戴西——你在那儿?”

思珑迅速地扫了一眼整条街,看看哪个角落可能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会选来避难的地方。突然一张黄白相间、满是烟灰的小脸在一辆未标明身份的警车下闪T——F,“她在那儿呢。”思珑说。

“戴西!”利维拉太太大声叫着,一边冲上前去,一把把那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搂进了怀里。

接下来,思珑除了站在这个失去了房子的女人身边,陪伴她给她些安慰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可做的了。她们看着熊熊的火舌吞没了房顶,舌忝噬着门前的石柱。“你的一个邻居告诉我,你有一个女儿住在附近。”思珑和蔼地说道。

利维拉太太点了点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在她已经倒塌了的房子上。

“我用无线电叫辆车把她接到你这儿来。”思珑提议道。

等思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没时间冲个澡、洗洗头、再去参加彼德的晚会了。她把她的车停在了车道上,一手抓过钱包,急匆匆地向街对面走去。街上停满了车,她不得不走小路,侧身从两辆车当中穿过去。就在她与汽车的保险杠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觉得她看到有人坐在路之尽头的一辆汽车的驾驶座上;然后那有些模糊的人影消失了,好像那个人蜷缩到了座位上,或者斜靠到了哪儿,超出了她的视野范围。

思珑非常想上前看个究竟,但是她忍住了,飞快地穿过了小路。她赶时间。也许车里的那个人——如果那是一个人的话——把什么东西掉到了地板上,于是弯下腰去拣。也许他决定打个盹。更可能她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影子,是街灯将摇摆的棕榈树叶的影子投射到了挡风玻璃上。

尽避这么想,她还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又打量了一下这辆车——是一部福特,一边向着大路上一长排的小吃铺走去。正当她要拐过冰激凌店向北边走去的时候,她看见福特车里的灯亮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开始慢慢地向海滩走去,前进的方向是小吃铺的南边,紧邻着那些沙丘。

思珑再也按捺不住惴惴不安的怀疑,她站着没动,利用建筑物的一侧把自己隐蔽在了他的视线之外。在小吃铺的北边是一片三英里长的沙滩,沙滩上散布着一些圆形的小棚,那是来沙滩的人们用来烧烤或者举行室内野餐的。那一带海滩最适合晒日光浴,游泳,和开派对。彼德·贝辛格的派对就在那儿进行着。紧挨着小吃铺的南边,也就是这个陌生人去的地方,没有别的,只有沙丘。那些沙丘被厚实的植被覆盖着,在夜间,除了给约会情侣和偷偷模模的人提供一个私密空间,别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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