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心中一寒。天!她真直接,而且聪明。但是她已注定失败,因为安乔治掌握了所有的王牌。“这一次不可能了,”他委婉地说。“我们订了约,我们会结婚。还是顺从地做我的妻子吧。”
她似乎没有听见。“在矿泉室我是不忍当着所有人令你难堪。老实说,他无法逼我结婚。你也办不到,没有人能。”
“他似乎认为他能。”哦,而且他办得到,雷克确定。
她拿起杯子又喝着酒。她脸上掠过歉然之色说:“啊,可是他不是我的监护人,他多年前就放弃这个权利了。”
吃惊和困惑在雷克心中交战。“但他是你的父亲。”而且他是我的主人。
“那并不重要。”
“那么,谁,”雷克努力用耐心回报她的友善。“是你的监护人?”只要能娶到这个女人,他情愿跟海魔打交道。
“是国王——直到我三十五岁或结婚。”咧嘴笑着,她说:“或死去。”
“英国国王?”
“当然”
有如一道阳光穿透酷寒的东北风,如释重负之感涌向雷克。“太好了。这一点我们不必担心,四月一日似乎是结婚的好日子。”
慢慢吞吞地,她说:“别傻了。国王甚至不肯接见我父亲,遑论答应他的要求要我签署婚约。”
“哦,但是他会答应我的要求,而且这件事我们千万不要耽搁,因为我实在希望能跟你结婚。”
她一掌拍在炉架上,怒火在她眼中闪烁。“荒谬!你根本不在乎我。我的生活和未来在巴斯,你的在……别处。何况,我会是个极不称职的公爵夫人。”
“等我们结了婚这些都会改变……而且你会是个极称职的公爵夫人。”
“你好象没有听进去。”她朝他走了一步,她的裙子扫过他的膝盖。“这件事国王绝不会否决我的请求。”
“不会?”雷克愉快地说,极力忍着解开她的辫子把手埋在那一丛金丝间的冲动。“正常情况下我会同意你,但这件事不然。”
她笑了,笑声令他想起瀑布的瀑通声。“你也许是个公爵的儿子,但你又是国王的什么人?”
隐忍已久的胜利感冲向雷克。“他的教子,小姐。他最喜爱的教子。”
她的睑色顿时苍白如海鸥的喉窝。她极力挣扎,控制自己。她赢了。赢得教人敬佩,雷克心想。她轻吁一口气,正要开口时,管家走进房间。
“对不起,小姐。伦敦邮件抵达了。”
镇定的话语掩不住墨林眼中的焦虑,而且他的外套上沾着斑斑血迹。
第三章
巴斯城的贵宾及市民们不应受到强盗及扒手的劫掠,否则匪贼必送往魏晋山接受绞刑。
──蓝毕梧,巴斯城规
恐惧令茱莉无法动弹。她惊骇地望着墨林月兑下沾血的手套。颤抖地吸一口气,她说:“是道格吗?”
墨林的脸孔挤成一团。“是的,小姐,”他咬牙道。“我已派人去请欧大夫了。”
空酒杯自她手中滑落,滚过地毯。她奔向房门。“失陪,雷克爵爷,我必须离开。”
他伸手拦住她。“你的脸色苍白如纸。这个道格是谁,出了什么事?”
他质问的口气令她火冒三丈。道格受了伤,她不想站在这儿解释。
“茱莉?出了什么事?”
她不必跟这个贵族作任何解释,不管他是谁的教子。何况,他可能会利用这件事来加害她。他并不在乎她在邮务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他并不关心可怜的辛道格。她甩月兑他的手。“不用你操心,雷克爵爷。”她刻意用讽刺的口吻称呼他。“我得快去处理。”
他瞇起碧眸。他张口,但她不想听他的驳斥。等她走到房门时,墨林已消失在通往东厢的走廊上。
她拎起裙子放足奔去。各种可怕的可能性似梦魔般一一掠过她的脑海。道格被强盗毒打,道路摔下马,道格受伤流血。
恐惧如巨石压着她的胃,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奔到通往宿舍的楼梯脚,她盲目地抓栏杆。
一只手抓住她的肘,推着她上楼。“你再不放慢脚步,会摔断你那美丽的颈子。”
齐雷克!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她嘎声问。
“继续我们的谈话啊,局长小姐。”
她怒极了。“我没时间跟你寒暄。”而且显然她掩饰不了灾情。她冷若冰霜地瞪他一眼,但那可恶之人并不在看她。她猛然转身。
靠在上方栏杆上,巴斯城的邮童们一张张年轻脸孔写着吃惊、担懮和忿怒。有些才刚送完晨间班邮件,身上还穿着金绿相间的制服。其它则穿着工作服,准备去做邮局内的一些必要杂务。
一声痛苦的申吟划破凝重的岑寂。道格!
“走,”雷克爵爷说。他扶着茱莉上楼。“让路,小伙子们。他在哪?”
一名睁着大眼的男孩指了指。他们快步穿过房门和一排排未整理的卧铺。一面折断的风筝挂在一根床柱上,房间弥漫着鞋油和煤烟味。申吟声渐近渐响。茱莉咬着唇。亲爱的道格。六岁时的他就已饱尝凌虐和饥饿的滋味,到了十四岁,他已成为一个负责自信的大男生。以前就出过一些意外,年轻的邮童经常得看大自然和大男人的脸色。道格带了一名武装卫兵,伦敦到巴斯这条线需要受过训练的佣兵。那么,到底是哪出了岔?
她不理会雷克,径自穿梭过零乱的鞋子,靴子和邮务号角。道格已不再睡在角落了,他的床放至宿舍的重要位置。身为邮务队长,他睡在唯一张羽毛床上。
看见他,她喊:“道格!”
“该死的!”咒骂声来自她身边。“站开,孩子们。”
杜威克、贺亚伯和其余十几名邮童闪到一边,个个面露困惑之色。神情类似的墨林徘徊在旁边。茱莉双膝发抖,抓着软垫坐在地上。
道格转头看她。冬阳温煦的光辉投射在他受伤的脸上,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线,另一只眼露出棕色瞳孔。他微笑,却立刻瑟缩了一下;鲜血自他肿胀嘴唇的裂口流出。
她的心跳到喉头。“哦,道格。”
墨林恢复了镇定。他伸出手,用一块软布揩拭伤口。
“我没事,墨林。”他细声说。
血块、泥土和干草粘在道格的细发上,鹅蛋大小的肿块由额角突出来。他试图撑起身子。“你的手!”茱莉轻喊。她分不出那青紫是冻的或是瘀伤。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卷他的袖子,道格缩了一下。“你的皮肤冰冷,”她说。“威克,把火生起来。”
“我没事。”道格又咕哝道。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她说,他的痛苦和难为情她感同身受。“已经去请大夫了,他会立刻来给你治疗。我一定会让你在晚餐吃到你最爱吃的牧羊派。”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上方。“是谁打你的?”雷克的声音自寂静的宿舍中响起。
那只只剩一道缝的棕色眸子转向雷克。“你是谁?”
一面祈祷他会撒个教人相信的谎,茱莉一面说:“只管回答他,道格。”
“是一匹笨马,”他勉力盯着雷克说。“我摔下马。”
“而且你头上那颗鹅蛋大概是仙女扔下的橡树子砸到的。”
威克和其它邮童立刻再度围上前,保护他们的队长。
茱莉屏息思索。攻击她的那些人一直睁着大眼监视她管理邮局是否有任何缺失。这个事件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会说她无法胜任,说她太年轻,说她搞砸了应该由男人做的工作。庞杜比会吵着要她辞职。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道格小声说:“是他们在李汀镇给我的那匹母马。我领它到树丛时,它像头驴子似的猛然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