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萨,把姬热拉带到诊所去。给她吃点儿安眠药,她必须休息。”
罗萨向鲁特加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鲁特加摇了摇头。告诉姬热拉他的决定唑让本已疲惫不堪的她难以入睡。
姬热拉没有再说什么,在她哥哥的搀扶下,向诊室走去。罗萨轻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姬热拉把头靠在罗萨肩上。鲁特加记起当初他看到他俩如此亲密而产生的妒嫉之情,不禁哑然失笑。
“睡吧,”姬热拉已经走远了,鲁特加轻轻地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不管有多少人反对,鲁特加要为他自己娶一个撒克森妻子。
“起来,姑娘,该起床了。”
姬热拉被她女乃女乃刺耳的叫声惊醒了。即使在诸事顺利的时候,她女乃女乃的声音也并不悦耳,今天早上听起来更加严厉。这老女人的面孔和她的声音一样令人不快??她神色黯淡,脸拉得老长,比平时还要可怕。睡眼朦胧之间,姬热拉仿佛看到一个骷髅在眼前浮动。过了一会儿她记起了昨晚的事,她意识到为什么阿德琳达会老得这么快。
“我已经醒了。”姬热拉咕哝着说。
“那就起来,是时候了。”
“他们这么早就举行葬礼了吗?我是不是起迟了?”
“太阳都晒了,姬热拉。几个时辰以前碧雅特丽丝就被送去安息了。”
姬热拉惊讶地睁大眼睛:“都这么晚了?我怎么可能睡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人叫我?”
“你需要休息。”
姬热拉迅速抓起衣服,来不及考虑她女乃女乃今天为什么这么关心她。刀子要赶到火葬碧雅特丽丝的地方,向她朋友的灵魂说声再见。
阿德琳达从她手中夺过外套:“你没必要穿这个了。”
这件长袍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是鲁特加使她不得不找出来穿的。这是她最好的衣服之一,可现在阿德琳达要把它拿走了。
“我没别的可穿了。”她伸手要回外套,阿德琳达却把它扔到一边。
“我有衣服给你穿。把这条毯子里上,到我房间里去。”
姬热拉困惑不解,可是除了服从她没有别的选择。在阿德琳达的房间里,火红的炉子边放着一桶热水。当她女乃女乃示意她进去时,姬热拉迟疑了。
“进去,孩子。你待会儿就明白了,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她女乃女乃服侍她洗澡的时候,姬热拉想她一定还在梦中。自从姬热拉来到阿顿,阿德琳达想到她的时候不是让她干活儿,就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惩罚她。有生以来,姬热拉从来没有坐在一桶热气腾腾的水里,用散发着紫丁香气味的肥皂擦拭身体。除了打扫卫生,她从不进阿德琳达的屋子。如今她竟享受着这样奢侈的洗浴,她从桶里站起来时,阿德琳达为她围上一条亚麻布围巾,然后为她梳理长发,直到它柔软的波浪干松地垂到刀子的腰间,散发出诱人的芳香。
姬热拉现在通体透亮,明艳照人,阿德琳达给她穿上为碧雅特丽丝的婚礼准备的那些海蓝色的、金黄色的,精致而柔软的亚麻和羊毛衣料,那是阿顿的女人们在织房里日夜不停地赶制出来的。她的头上戴着钻石头巾,脸上蒙着透明的面纱,脚上穿着柔软的白色皮制拖鞋。
“来,在这上面按上你的手印。”阿德琳达递给她一卷羊皮纸,“鲁特加已经给了你自由。”
“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姬热拉问道,“我自由了?”她的心里为鲁特加这样做感到一阵温暖,虽然自由本身并没有多大意义,因为无论她是奴仆还是自由人,她都不能离开阿顿。就算她能够这样做,鲁特加也知道她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你会去做的,”阿德琳达说,挑剔地看着她,“你显示了你的骨气,你比别人更有勇气。你会去做你必须做的事的。”
姬热拉小心地问:“我必须做什么?”
“你必须和鲁特加结婚,妹妹。”罗萨的声音让姬热拉吃了一惊。他站在房门口,病弱的肤色和他身上华丽的服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我来陪你去参加婚礼。”
姬热拉没有回答。现在她敢肯定她一定是在做梦。
“姬热拉?”阿德琳达问,“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姬热拉的嘴张了张,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再好不过了,妹妹。鲁特加是个好人,他会像所有的丈夫一样对你好的。”
人群在庄园和礼拜堂之间的空地上等着。姬热拉在他们中间看到铁匠托马斯,还有小吉奥夫、德拉达、岗塔尔、爱蒙特露达和露特佳。他们看着她在罗萨的陪伴下走过来,对她投以鼓励的微笑。士兵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伊奇傻笑着,好象整个事情早在他预料之中;吉兰则气得脸色发青。从甘德施尔姆赶来的修道院院长神情严肃??她本来是来参加碧雅特丽丝的婚礼的,可她捎信说行程给耽误了,要到婚礼那天才能赶到。多么不幸啊,姬热拉失神地想,院长没来得及向碧雅特丽丝告别。
在礼拜堂的台阶上,站着英姿勃发的鲁特加。他身穿黄黑两色衣服,看着姬热拉在罗萨的陪同下走来,眼里闪烁着坚毅而柔和的光芒。凯尔温主教衣着华贵,显示着他作为国王亲信的地位。在他旁边站着高恩特神父,他身体僵直,好象背后被人用刀顶着。当罗萨把她交给鲁特加时,站在人群前排的卢修斯伯爵给了她一个冷冷的微笑。鲁特加的大手环抱着她,轻轻地搂紧她以示鼓励。一切都像是虚幻,除了鲁特加温暖而有力的手,和她自己冰凉的手。
整个仪式乱糟糟的。礼拜堂因拥护的人群显得闷热。姬热拉感到头晕目眩,她的身体好象是空气做的,飘浮在地板上。她左右摇晃,站立不稳,鲁特加扶住她。她甩了甩头,突然间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主教单调沉闷的声音、嘈杂的人群、人们散发出的各种混合的气味、她的胃因饥饿而发出的疼痛,抓住她胳膊的鲁特加那双结实的手。
这不是梦?尽避疯狂,可不是梦。
主教宣布姬热拉成为鲁特加的妻子,她丈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姬热拉抬眼看了他一眼,她平生第一次晕了过去。
第二十章
姬热拉坐在鲁特加的卧室里,面前摆有一桌盛宴,像传说中的王后一样有一种登基的感觉。鲁特加懒散地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两条腿无精打采地伸着,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副猎人刚刚捕捉到一只特殊风味的母鹿的神情,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当她吃完了第二块肉饼时,他大度地笑了起来。
与姬热拉在鲁特加的卧室里独自进食的同时,楼下的大厅里,参加婚礼的客人们也在就餐。她依然存有一种并不能用食物来治疗的困惑的感觉,但是鲁特加仍表现出在她无论何时吃饭都要忠于职守的样子,来分担她参加婚礼燕会的懮虑,与她单独进食,让阿德琳达和罗萨代替他们作为主人招待宾客。
“对不起,我饿坏了。”姬热拉嚼着一口女乃酪说。
“阿德琳达应该喂过你吧,你肯定你没病了吗?”他的眼睛带着极为关心的目光盯着她。
“我很好,实际上我吃饱了。”过去的一天比她做过的梦还要模糊,现在她的脑子清醒了,可是世界看起来还是有点儿不确定,她不知道她在哪儿,甚至到底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