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问题使她吃惊地猛然抬头。“没有,我梦到的是我的……”
“妳的丈夫。”他替她说完。
“是的。”
“妳说妳过去一年来经常作这个梦,它有没有随着时间过去,而变得较不栩栩如生?”
她放下叉子,正视他的目光。“没有。”
“那么妳描述给我听又有什么风险可言?”
“你为什么想知道噩梦的细节?”
“因为我们努力想要解开一个谜,而妳的梦里可能有些线索。”
她吃惊地瞪着他。“我看不出怎么会有那个可能。”
“梦经常能传达信息。”他从容不迫地说。“我们在找的可能是冒充迪伦伟鬼魂的人,而迪伦伟是妳梦中的主角。也许我们可以从妳的梦里得知一些事。”
“我知道在梵萨术里,梦有时会很重要。但在我看来,梦里发生的事,是无法加以合理解释的。”
他耸耸肩。“别尝试去解释,只要依照梦境描述出来就行了。”
她把苹果派推到旁边,双手迭放在面前的桌上。有线索隐藏在她的噩梦里吗?她确实不曾仔细探究过它们,她一心只想忘掉它们,而不是去回想那些可怕的细节。
“那些梦总是从同一个地方开始。”她缓缓地说。“我蹲在一问卧室的房门前面。我知道屋里着了火,我知道我必须进入那个房间,但房门上了锁。我没有钥匙,于是尝试用发夹开锁。”
“说下去。”他轻声说。
她深吸口气。“我看到伦伟的尸体倒在地毯上,房门的钥匙就在他身旁。我捡起钥匙,尝试用它开门。但钥匙是湿的,它滑出我的指间。”
“钥匙为什么是湿的?”
她望向他。“因为它沾满了血。”
他沉默片刻,但目光依然盯着她。“继续。”
“我每次尝试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时,都听到伦伟的笑声。”
“天啊!”
“那非常……令人不安。钥匙从我指间滑落。我转头注视伦伟,但他仍然毫无生命迹象。我弯腰捡起钥匙,继续尝试打开房门的锁。”
“噩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是的,总是如此。”她突然想到在今夜的噩梦里,伦伟的手指伸向钥匙。
“尽可能告诉我,妳在走廊里看到的东西。”亚特移开盘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每个细节。”
“我说过,我看到伦伟的尸体。”
“他穿什么?”
她柳眉轻蹙。“我不……等一下,我想我记得一些。他穿着被血染红的白衬衫、长裤、靴子。衬衫的前襟半开着,我可以看到他胸膛上的梵萨之花刺青。”
“还有呢?”
她强迫自己审视梦境。“他的手杖,就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我注意到它的金柄。”
“他有没有打领巾或穿背心?”
“没有。”
“没有外套、帽子或领巾,但带着他的手杖。”
“我告诉过你,他很重视那支手杖,因为那是他父亲送他的礼物。”
“嗯。”亚特若有所思地说。“妳在走廊上有看到任何家具吗?”
“家具?”
“桌子、椅子或烛台?”
她纳闷他为什么要追问这些细节。“有张边桌,桌上有一对银烛台,它们是蓓妮送我的结婚礼物。”
“有意思。妳有没有看到──”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他的话。玫琳瑟缩一下,迅速转头望向上锁的厨房门。
“大概是送牛扔或送鱼的。”亚特轻声说。
“太早了吧!”她低语。“天都还没亮。”
“能通过警卫和狗的闯入者或是窃贼,是不会费事敲门的。”亚特起身走向厨房门,他在门前停下。“哪位?”
“我是飒奇,先生。”门外的说话声充满急迫。“有事向你报告,非常重要。”
亚特打开厚重木门的门锁和门闩。飒奇站在门阶上,脸色苍白凝重。
“幸好你在家,先生。我本来还担心你可能去了俱乐部,使我不得不浪费时间找你。”
“怎么了?”亚特问。
“鬼屋里有一具尸体。”
“飒奇,如果这是你的另一个恶作剧,我最好警告你,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不是恶作剧,先生。”飒奇用衣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我发誓,鬼屋里真的有一具死尸,以及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封信,先生。给你的。”
XXXXX
“梦幻阁乐园”照例在午夜过后不久打烊。亚特穿过黑暗的园区走向鬼屋时,看了看表。在飒奇的灯笼光线中,他看出差几分钟就要凌晨两点了。
“你确定那个人是死了?不是喝醉或生病?”
飒奇打个哆嗦。“相信我,先生,他确实死了。第一眼看到他时,差点把我也给吓死。”
“信呢?在哪里?”
“别在他的外套上,我没有碰。”
游乐园在打烊后是另一个世界,少了数以百计的彩色灯笼照亮步道,园区里一片漆黑,薄雾使夜色更暗。亚特在防止游客靠近鬼屋的路障前暂停。飒奇举高灯笼,打开栅门。一进栅门,他们就加快脚步穿过蜿蜓的小径。抵达鬼屋大门时,飒奇踌躇不前。
“把灯笼给我,”亚特拿走他手中的灯笼。“我们不必两个都进去。”
“我不怕死人,”飒奇坚称。“我已经看过了。”
“我知道,但我宁愿你待在外面把风。”
飒奇看来松了口气。“没问题,先生。”
“你认为佩琪会怎么说这件事?”
“她被吓得魂不附体,为此而责怪我,但她以为尸体是鬼屋的道具之一。我没有告诉她,那是真的死人。”
“很好。”亚特开门走进玄关。人造蜘蛛网轻拂过他的手臂,雕像基座上的骷髅头对他咧嘴而笑。
他走向飒奇想要挂假骷髅的楼梯凹处。他看到尸体。它面朝着墙壁,四肢伸开着躺在地板上。灯光照出一条昂贵的长裤和一件深色外套。
鲜血染红了白衬衫的前襟,但地板上没有血。这个人不是在鬼屋里遭到枪杀的,亚特心想,他是在别处遇害,但凶手不辞劳苦地把尸体抬来这里。
亚特站在尸体旁边,让灯笼照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欧查理。
亚特胸中冒起一股怒火,他的手紧握着灯笼提把。
沾满血迹的信就在飒奇所说的地方,别在欧查理的外套上。信的旁边是一枚刻着马头的表炼图章。
小心不要碰到干掉的血,亚特拿起信笺,打开来迅速看了一遍。
“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恩惠兼警告,先生。你别管我的事,我就不管你的事。顺道一提,烦请代我问候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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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他在黎明前不久回到家。楼梯间传来异常的跑步声,以及两个男仆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接着就是一片寂静。
她等到等不下去时,才离开房间,在走廊上伫足倾听。清晨惯例的活动声还没有从厨房传出来,仆人还没起床,除了那两个消失在楼下的男仆以外。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的另一头轻敲亚特的房门。没有回应。他有权利睡个觉,她告诉自己,他一定累坏了。
她失望地转身准备走开,她心中的疑问得等到天亮后才能得到解答。
房门突然打开,亚特在门口出现。他显然刚洗过澡,头发还有点湿,身上的外出服也已经换成黑色丝质浴袍。她恍然大悟先前听到的跑步声,是男仆提热水上楼的声音。
亚特被叫出去处理死人,她提醒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她也会觉得需要洗个澡。
“我就猜是妳,玫琳。”
虽然好奇难耐,但她还是转头往走廊看了看。这户人家虽然奇特,但那并不表示仆人看到她进入亚特的卧室不会说闲话。确定四下无人,她才安心地溜进房间。刚用过的浴白在壁炉前被屏风半遮着,湿毛巾挂在浴白边缘。桌上的大托盘里摆着一壶茶、一套杯碟和一盘还未动过的面包和女乃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