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口大气。“谢天谢地。我猜是拦路抢劫的盗匪?赌场敖近向来以治安不佳出名,你应该更加小心的。”
“攻击不是发生在赌场敖近,而是在俱乐部附近。”他喝一口白兰地,缓缓放下酒杯。“攻击者是梵萨人。”
她的皮肤一阵刺痛。“你确定吗?”
“确定。”
“你有没有──”她住口,用力吞咽一下,再试一次。“你有没有看到他?”
“没有。他蒙着面,最后逃进暗处。他可能是找了个妓女帮忙,要她看到我们在街头出现时打信号给他。明天我会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也许她可以提供线索指认歹徒的身分。”
玫琳的胃纠成一团。“会不会又是迪伦伟的鬼魂?”
“我承认我不精通玄学,但据我所知,鬼通常不需要靠刀。”
“他有刀?”
“是的。他展现了绝佳的『云中蜘蛛』攻击术。”亚特转动杯中的白兰地。“幸运的是,我注意到妓女的蜡烛熄灭而使他偷袭失败。”
“你的朋友没有受伤吗?”
亚特更加用力地握紧手中的物体。“跟我同行的那个人不是朋友。”
“原来如此。”她找了张椅子缓缓坐下,努力思索这惊人消息的涵义。“扮演伦伟鬼魂的这个人现在找上了你,他想必知道我和姑姑搬进了你家,也许他还知道你答应帮我的忙。但我不明白──”
“玫琳,镇定一点。”
她抬头挺胸望向他。“他今夜无疑是打算杀你,我们不得不假设他会再试一次。”
亚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许吧,但不会立刻动手。下次他会更加小心。他知道今夜的事会使我提高警觉。”
“他知道的不只有那个。你和他交过手,那表示他现在知道你是梵萨人。”
“没错。”亚特冷笑着回答。“但这次的失败也使他知道我的武功比他高强,我想我可以假设他以后不会这么鲁莽。”
她打个哆嗦。“你怎么对你的同伴解释这件事?”
“什么都没说。他以为歹徒是普通的强盗。”亚特凝视着他的白兰地。
“原来如此。”她说。“从你的语气听来,你似乎不喜欢今夜与你同行的这个人。”
亚特不回答,只是再喝一口酒。
她决定试别的方法。“你今夜在俱乐部或赌场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几乎没有。没有传闻说上流社会其它绅士的书房有鬼魂出没。”
“上流社会大部分的绅士都不会愿意承认看到鬼。”玫琳指出。
“那倒也是。”亚特再度举杯啜饮。
玫琳清清喉咙。“你不在时,你雇用来收集情报的那个年轻人来敲厨房门。”
“飒奇?他带来什么消息?”
“他说潘伊顿有好几天都不见人影。邻居认为他到乡下的别庄去了。一周来两次的管家被告知下个月才会再需要她效劳。”
亚特凝视火焰。“耐人寻味。”
“我也那样觉得。”她迟疑一下。“我不知道现在适不适合讨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但在和飒奇谈过后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潘先生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伦敦相当奇怪。近日很少出远门的他,偏偏选在寄那封信给我的不久后到乡下去。”
“确实很奇怪,”他以戏剧性的语调说。“甚至可以说非常可疑。”
她柳眉微蹙。“你在取笑我吗?”
他歪了歪嘴。“不敢。请说下去。”
“我想到潘先生离开伦敦,可能是因为出了新的状况。也许是闯入者再度造访吓到了他。无论如何,我推断接下来只有一个合乎逻辑的作法。”
“是吗?”他的眼中精光一闪。“什么作法?”
她无法确定他的心情而犹豫不决。接着她微微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说:“我提议我们趁潘先生不在时,搜查他家,也许我们会找到他为什么离开伦敦的线索。”
令她惊讶的是,亚特竟然点头同意。“好主意。今晚稍早时我也有相同的念头。”
“你早就知道他离开伦敦了?”
他耸耸肩。“听人在牌桌上提起的。”
“原来如此。”她的精神重又振作。“如此说来,我们的想法显然十分契合。这样很令人满意,对不对?”
他神秘莫测地看她一眼。“不如其它形式的契合来得令人满意。”
她决定不去理会那句话。他今夜的心情真的很奇怪,她心想。但话说回来,她并不是真的十分了解他。也许在他的性情中原本就存有这种奇怪的一面。她觉得他们还是只谈公事比较好。
“我认为我们应该在夜里去潘家。”她说。
“让邻居注意到他家在没人时亮起灯光?不,我认为那并非明智之策。”
“喔。”她思索片刻。“你建议我们在白天进入屋子吗?那样会不会太冒险?”
“潘家的庭院四周有高墙。等我一进去,就不会有人看到我。”
她过了两秒钟才领悟他的意思。“慢着,”她生气地说。“你休想独自行动。这是我的计划,我打算亲自执行。”
他瞇起眼睛。“这件事由我来处理。我去搜查潘家时,妳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
他对权力的傲慢篡夺令她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我坚持跟你一起去。”
“妳这种处处跟我作对的习惯越来越令人恼火了,玫琳。”他缓缓放下空酒杯。“妳在雇用我调查这件事之后,又挑剔我的每个决定。”
“事情不是那样的。”
“就是。这样的过程令找厌倦。”
她双手握拳。“你忘了你的地位。”
亚特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但她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我的地位?”他以令人害怕的平和语气说。“我猜要妳在这件事情里视我为同等人十分困难,我毕竟是个生意人。”
她感到口干舌燥。“我指的是你在我们协议中的地位。”她急忙解释。“我无意暗示我认为你不是绅士,只因为你……呃……你──”
“只因为我是『梦想商人』吗?”他像猫看到花园里的小鸟一样懒洋洋地站起来。
“你的生意与这件事无关。”她努力以深信不疑的语气说。
“很高兴听妳这样说,夫人。”他张开左手。
她听到一声铿锵轻响,看到他把原本握在手里的物体扔到一旁。它落在桌子上。她好像看到金光一闪,但从她所在的位置无法分辨它是什么。
亚特走向她,她的视线猛地转回他脸上。“亚特?”
“谢谢妳忽略我与商业的不幸关联,夫人。”他冷冷地说。“但话说回来,妳也无法太挑剔,对不对?”
她退后一步,发现自己背抵着壁炉旁边的墙壁。“看来现在不适合继续谈下去,我还是上楼回房就寝好了。我们可以等明天吃早餐时,再来讨论搜查潘家计划。”
他停在她面前,两只大手按在她头部两侧的墙壁上,把她困在他的双臂之间。“正好相反,玫琳。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讨论一下,妳对我的适当地位有何看法。”
“改天吧!”
“现在。”他的笑容冰冷,眼神则不然。“依我之见,妳没有资格严词批判我的缺点。毕竟传闻说妳不但谋杀亲夫,还纵火焚毁屋子湮灭罪证。”
“亚特,你──”
“我承认妳的独特名声,或许使妳的社会地位略高于一个从商的绅士,但再高也高不了一、两步。”
她深吸口气,立刻发现自己又犯了大错。他混合着汗水、白兰地和独特体味的气味使她的感官一阵战栗。
“亚特,你今夜显然有点反常。我猜是与那个梵萨歹徒交手,使你的神经过度紧张。”
“是吗?”
“这也是意料中事。”她诚恳地向他保证。“真的,如果攻击你的是伦伟,你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运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