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玫琳咕哝。
她勉为其难地匆匆替他们介绍。亚特拒绝仓促行事。他一见李蓓妮就喜欢。她虽然有相当年纪,但是文雅纤细,对时尚和格调显然很有天分。她最吸引他的地方是,那对含笑的蓝色明眸。他欠身吻一下她的手时,她亲切的反应显示她颇有社交经验。
“我的侄女告诉我,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感激你昨夜的鼎力相助。”蓓妮说。“你今天是我们家中的英雄。”
“不敢当,李小姐。”他飞快地朝玫琳瞥一眼。“但狄夫人再三向我保证,我在这件事情里并非英雄。要知道,我只是尽在绑架发生处的业主义务。”
玫琳尴尬地皱眉蹙眼,亚特从她的表情中得到小小的满足。
蓓妮惊骇地说:“天啊!亲爱的,妳一定没有对可怜的韩先生说过那种话。他昨夜的作为早已超出义务范围。我不明白妳怎能声称他对这件事有任何义务。奈丽被掳走是在游乐园外面,而不是里面。”
“我明白地向韩先生表达过感谢之意。”玫琳咬牙切齿道。
“她确实有。”亚特说。“事实上,我表现得非常能干,因此她正在考虑雇用我做另一份工作。我相信是跟『以贼擒贼』有关。”
蓓妮倒抽口气。“她说你是贼?”
“这个嘛……”亚特说。
玫琳抬起双手,翘起手掌。“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贼,韩先生。”
“那倒是实情。”亚特同意。他转向蓓妮。“她没有实际地骂我是贼。”
“但愿如此。”蓓妮说。
玫琳申吟一声。
“但身为生意人,有可能继续受雇用自然令我相当兴奋。”亚特在走向书房门口时朝蓓妮挤眉弄眼。“李小姐,妳我私下说说,我很有把握得到这份工作。要知道,合格的人选毕竟少之又少。”
两个女人还来不及把嘴巴闭上,他已穿过走廊自行走出前门。
第四章
“他是梵萨人,”玫琳说。“这表示他另有阴谋。雇用他帮助我们会很冒险。”
“我觉得在谈到请韩亚特协助我们时,用『雇用』这个字眼并不妥当。”蓓妮噘起嘴。“很难把他想象成受薪的雇员,如果妳懂我的意思。”
“正好相反,在看待与韩先生的关系时,唯有把他视为受薪的雇员才明智。”玫琳在椅子里往前坐,研究古代神谕似地端详着面前的铜镇纸。“要进行这个计划,就得先让他知道分寸。”
蓓妮啜一口奈丽端进来的茶。“嗯。”
“我最担心的是,这件事再也由不得我们。”
蓓妮眨眨眼。“此话怎讲?”
“他知道爸爸的名册了。”
“天啊!”
“我知道,我不该拿给他看的。”玫琳焦躁不安地站起来。“我在解释怎么会知道他和『梦幻阁乐园』的关系时,告欣他的。我以为让他知道我没有监视他可以使他安心。”
笑意从蓓妮眼中消失。“既然知道里面记载了他的某些秘密,他一定会不惜代价地把名册弄到手。”
“妳恐怕说对了。”玫琳望向花园中被剪除枝叶的树木。“当他翻到写着他名字的那页时,我就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我犯了大错。”
“于是妳跟他谈条件,”蓓妮点点头。“不错的主意。他似乎愿意考虑那样的协议。”
“我觉得有点太过愿意,但除了继续走这条路以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玫琳瞥向蓓妮。“他对我们会很有用处,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昨夜我见识过他的能耐,他设计来营救奈丽的计谋相当高明。他扛着她一路跑出巷子,就他的年纪而言,他的体能状况相当好。”
“他又不是七老八十。”
“那当然。”玫琳忙道。“我的意思是他的年纪不是非常轻。”
“的确。”
“但也不老,就像妳刚才指出的。”她固执地继续。“事实上,他的年纪可以说是刚刚好。成熟但依然敏捷。”
“成熟但依然敏捷。”蓓妮重复。“对,我认为那样形容韩亚特相当贴切。”
“关于韩亚特不让人知道他拥有『梦幻阁乐园』的原因,我有点怀疑妳的推论。”
“是吗?”
“是的,我不再那么肯定他那样做,是因为他想要娶名门望族的富家女为妻。”
蓓妮看来有点惊讶。“为什么?有野心的绅士想要攀龙附凤似乎相当合情理。”
“我可以相信他有一些野心,但无法肯定它们与婚姻有关。”玫琳用手指轻敲着窗台。“依我之见,如果那是他的目标,现在应该已经达到了。”
“有道理。”
“报上应该有订婚启事。最起码,我们也该听说他的名字跟上流社会的某个富家女连在一起。”
“有意思。”蓓妮停顿一下。“我们确实没听过任何他的绯闻。妳认为是怎么回事?”
“谁搞得懂梵萨师父?”玫琳转身开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但他这个人有些特别。”
“特别?”
“对。”玫琳挥挥手,努力找寻合适的字眼来说明她的直觉。“他绝不是典型的上流社会绅士,他似乎比一般的社交界常客更有内涵。他就像飞蛾群中的一只鹰。”
“想来是飞蛾群中一只成熟但依然敏捷的鹰?”蓓妮的眼中闪着笑意。“多么有趣的形容,很有诗意,几乎有点玄。”
玫琳瞪姑姑一眼。“妳觉得我对韩亚特的形容很好笑?”
蓓妮轻声低笑。“不,亲爱的,我觉得很令人安心。”
玫琳停下脚步。“妳那是什么意思?”
“在妳经历与迪伦伟的不幸婚姻后,我开始担心妳再也不会对男性产生正常的兴趣。但现在看来我不需要再担心了。”
玫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等震惊终于过去,她还是想不出该说什么好。“蓓妮姑姑,真是的。”
“妳不与外界往来快一年了。考虑到妳经历过的事,那是可以理解的。但若妳与生俱来的女性感觉再也无法恢复,这整件事会演变成更大的悲剧。我认为妳对韩亚特的明显兴趣是极佳的征兆。”
“天啊!我才没有对他感兴趣。”玫琳走向书架。“最起码不是妳指的那一种。但他既然知道了爸爸的名册,想要摆月兑他也就难上加难。所以我们不如好好利用他,如果妳懂我的意思。”
“妳大可以直接把名册给韩亚特。”蓓妮挖苦道。
玫琳在书架前停下。“相信我,我想过。”
“但是?”
“但是我们需要他的专技,所以为什么不一石二鸟呢?”
“是啊!有何不可?”蓓妮若有所思地说。“又不是说我们在这件事情里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
“没错。”玫琳望向百叶窗上的铃铛。“事实上,如果我没有提议用名册来换取他的协助,我猜他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来访,自行动手取走那本可恨的名册。”
XXXXX
第二天上午,玫琳放下笔,合起她一直在尝试译解的那本皮面小簿子。
“译解”──多么贴切的用字,她心想。那本小簿子古老破旧,里面是一大堆看似没有意义的手写词句。根据她的判读,那些词句由古希腊文、埃及象形文字和失传已久的古梵萨文混合而成。三周前它一从西班牙辗转运到就引起她的兴趣,使她立刻着手研究。
但到目前为止她都毫无进展。希腊文还不算难,但她翻译出来的都是讲不通的词句。埃及象形文字神秘难解,但她听说杨桑玛先生根据他对罗塞塔碑文的研究,发展出一套关于古埃及文的有趣理论。可惜他还没有发表他的译解法。
至于古梵萨文,她知道自己是有可能翻译出其中一小段的少数学者之一。很少外人知道她有这个能耐。梵萨及其死语的研究被视为男性专属的领域。“梵萨学会”不收女性,也不赞成把与梵萨有关的知识传授给女性。